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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以後,誰要提起“澂貝子”,恭王便會冒火。他不願見這個不肖之子,而載澂也正好躲著他父親,同時反因為恭王的見棄,更加胡作非為,成了京城裡的第一號惡少。
因此,茶坊酒肆、戲園妓館,提起“澂貝勒”,無人不知。澂貝勒有好些外室,也生下好些子女,便有人幾次勸恭王,說都是天潢貴胄,也是他的親骨血,勸他收歸府邸。恭王執意不允,只說:“讓他們姓覺羅禪好了。”宗室與人私生的子女,不歸入內務府的冊籍,也不能姓覺羅,別起一姓,叫做覺羅禪,又叫做覺羅察。
在載澂的外室中,最得寵的是“奎大奶奶”,她原有丈夫,是個“不入八分”的鎮國公,名叫兆奎。兆奎暗懦無能,凡事都由奎大奶奶出頭料理,因而養成喜歡趕熱鬧的性情,尤其喜歡趕廟會,逢三土地廟、逢四花兒市、逢五逢六白塔寺、逢七逢八護國寺、逢九逢十隆福寺,一定可以看見花枝招展的奎大奶奶,左手捏一塊鮮豔非凡的手絹,右手扶在丫頭的肩上,踩著花盆底,風擺楊柳似的,到處跟人打招呼。
這年六月初一,右安門外十里草橋地方的碧霞元君廟,一年一度的廟市。京城裡碧霞元君廟最多,俗稱娘娘廟。娘娘廟進香,稱為“朝頂”,按方位不同,分為南頂、北頂、東頂、西頂,而草橋這一處,則稱為中頂,花木最盛。其中有一家茶社,招牌“小有餘芳”,本是人家的園林,逢春開市,十分幽雅,是達官貴人初夏逛中頂必到之地。
這天的奎大奶奶,娘娘廟燒過香,便來“小有餘芳”閒坐,臨軒當風,解開旗袍領子上的衣紐,正拿著手絹,在輕輕擦汗,只見走進來一班一式藍布大褂、白細布褂褲、薄底快靴的俊僕,有的抱著細席、有的拿著茶具、有的捧著衣包、有的提著食盒,昂然直入。最後進來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少年,梳一根油松大辯,面白如玉,星目炯炯,生就兩道斜飛入鬢的長眉,越顯得神采飛揚。只是看到身上,奎大奶奶不由得皺眉驚異,那少年穿的是一件黑綢長衫,從上到下,繡滿了彩蝶,何止上百?
“誰呀!”她在心裡思量,“看樣子必是公子哥兒,怎麼打扮得這麼‘匪氣’?”
那“匪氣”的貴公子,惹得滿座側目,他卻毫不在乎,在居中一張大桌子旁邊坐定,那雙色眼肆無忌憚地掃視著年輕婦女,卻是一瞥即過,直到發覺奎大奶奶才盯住了不放。
奎大奶奶被他看得心頭亂跳,見他的視線彷彿是在自己脖子上,這才意會到還敞著領口,露出雪白一段頸項,倒象是有意賣弄風流似的。這樣自念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