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王七雄,牛角麵包 (第3/9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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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實習大夫,山谷最底部是羅老教授。一年四季,羅老教授都是雪白的白大衣,裡面雪白的白襯衣,領帶鮮豔飽滿。冬天還好,夏天,沒有空調,窗戶開著,屋外也是熱風,周圍的病人山病人海擋住所有外來的空氣,山谷裡盤旋的全是呼吸內科病人噴出的和體溫接近的氣體,仔細聽,不同病人,由於病變位置、年份和病因的不同,從病變了的肺泡、支氣管、氣管發出不同的聲音,總和的效果近似蘇格蘭高地的長笛和中山音樂廳的管風琴。羅老教授的汗水順著鬢角和脖子往白襯衣裡灌流,“這麼多年習慣了,習慣了就好,習慣了就好。”柳青告訴過我,在距離仁和門診樓五百米的王府飯店,洗一件這樣的襯衫,要九十塊,加百分之十五的服務費,羅老教授的專家號一個十塊。羅老教授問得仔細,看得慢,一個下午,也就看十來個病人。我在病人山病人海里,又看到王世雄巨大的眼睛,門診結束了,他還在。我問他,你不是倒號的嗎,怎麼自己還到門診來?看看你的號有多緊俏,好調整價錢?王世雄說,不是的,不是的,我本來就是給自己掛號的,肺結核,好久了。掛了幾次都沒掛上專家號,那天晚上我就和票販子去得一樣早,晚上不到十二點就到了,和票販子一起站著。後來高處長帶人來,我也搞不懂為什麼心慌,就跑,真正票販子反而沒有一個跑的,看著高處長,微笑。我從小跑得快,百米十二秒,要不是肺結核,我就進北京市田徑隊了。我跑到你們老樓地下室,到處是岔路和各種管道,迷了路才被高處長的人抓到。當時樓道周圍堆滿了冰箱什麼的,高處長穿的是皮鞋,跑的時候扭了腳,一邊喊痛一邊硬說我是票販子、還跑、還想偷東西。我問王世雄,為什麼不給單位掛電話。王世雄說,他是交通銀行的,如果領導知道,他被懷疑是小偷,即使只是嫌疑犯,他如何再混啊?我從羅老教授那裡給王世雄要了個專家號,第三次見他,他已經住進呼吸科病房了。
第四次莫名其妙見到王世雄,是在外科病房。
自從被厚朴培養了擠臉上粉刺的毛病之後,我愛上了外科,每當想到從一個機體裡將一塊壞了的或者不需要的組織切除,然後腫脹消失了、疼痛消失了、炎症消失了、癌症被抑制了,我就感到巨大而莫名的興奮,比拉緊窗簾、熄燈、放映黃片,更加巨大而莫名。厚朴也喜歡外科,尤其是心臟和乳腺之類和上半身有關的專科。厚朴總是反覆糾纏這些專科的典型病人,總住院大夫已經把思想工作做好了:“希望你們能配合教學。我告訴你們,你們的典型心音,你們讓聽得聽,不讓聽也得聽,這就象獻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