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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奇蹟。
各種鋼材明細表究竟是怎樣跑來的,我要說我是自願索取,而不是別人硬塞到我的口袋裡的。關於自願還是被迫,是衡量寫作者心靈基本母題是否純真的分水嶺。(1)
一個體質孱弱、精神頑強的詩人,不論在什麼樣的社會格局之中,只要他同物質的現實發生關係,立刻會顯出其古怪的、整體不協調的原形,並導致殘酷的、有時是流血的情感衝突。在這種衝突中,詩人沒有後退,也沒有逃避,而是“自願地”將衝突作為考驗,迎著黑暗、屈辱與痛苦而上,停留在其間反覆叩問,以檢驗內在精神的純淨度。的確,當詩人滯留在疼痛之中時,奇蹟就會到來,如同農民詩人王老九家中飛來的地主的樟木箱一樣。
蹲在家裡不動,是寫作者的思想是否能夠騰飛的生命線(2)
這種東方式的隱忍帶來了慘痛中的盈盈詩意。那被綁在樹幹上紋絲不動,聽憑飛虻叮咬的老長工,在被疼痛煎熬的同時,享受著常人難以企及的最高幸福。毫無疑問,此類嚴酷的自審習慣,是同我們這個種族那種悠久的傳統相悖的。從投入世俗體驗到摒棄世俗,堅決地向精神皈依,這既是詩人創作的精神軌跡,也是他每天必做的操練。正是在這種求生的操練中他窺見了傳統核心中那險惡的、扼殺精神的一面:
靈光就是羈絆,猶如背上有一個嬰兒在入眠,時間放長了,就變成了一塊石頭。所謂淡泊致遠的弊端,這個事實許多鮮活的人士直到晚年尚未察覺。(3)
“崇高的人格”只能在人性的矛盾衝突中實現,詩人如果不去世俗中賣螺紋鋼,僅僅龜縮到某種虛幻的靈光之中,其空靈的內心境界就會變成一塊石頭。可以說,梁小斌的文學是一種將自審的操練付諸實踐的文學,其真實過程正如他說的那個比喻:孫子不忍心爺爺再受難,要轟走吮吸爺爺鮮血的飛虻。飛虻像黑色布幔被風掀走,然後又一批飛虻在老長工的身上落定……在中國文學中,這種罕見的心靈自覺的確有點天外來客的意味。他的自覺表現為讓理性潛入到每一樁“日常事件”(或曰物質生活、肉體)之中,將腐敗的世俗生活賦與意義,使其成為精神建構的材料。他的這種“絕不放過”的感知風度,是現代藝術中精神所展現出來的顯著特徵。凡是體驗過了的,都要毫不留情地加以審判、拷問,直至決絕地加以否定。這種操練卻又是為了下一輪更為熱情的對於世俗的投入,之後又是更為嚴厲的審判……如此迴圈,無休無止。在進行這種操練之時,“全神貫注”是詩人的原則。“心靈稍有迸散,背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