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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生之河匯合,因為歷史本來就屬於他們自己,也因為有了他們,歷史才得以存在。這種同教科書上的歷史並行的心靈史,由少數最敏銳的個體寫就;同這種歷史的溝通,卻有可能發生在每一個普通人身上。這是最具普遍性的歷史,所以閱讀者不受身份、地位、人種等等的限制,所需的僅僅是心靈的渴求。
那麼交流是可能的嗎?它又是如何發生的呢?這是一個單單憑藉理性回答不了的問題,或者說,這類事就是有那麼點“玄虛”。一個人,如果他那處在重重鎮壓之下的心靈結構在漫長的幾十年裡頭從未凸現過,他也就不會在一夜之間對這類靈魂的畫面產生感應。一部屬於靈魂寫作的作品擺在你面前,如果你的內心不是先“有”那種必須具備的條件,你在閱讀時就感受不到那種必須說話的衝動,而只有透過這種隱秘的衝動,你才有可能同作品進行真正的交流。當然所謂條件的具備又有很多層次,讀者從上到下呈金字塔形,下面的可以藉助上面的梯級向上攀登。那些先鋒讀者起著引導作用,他們不僅僅是告訴其他讀者應當如何解釋作品,更重要的是展示一種獨特的精神運動,讓藝術形式感的魅力深入其他讀者的心靈,以啟動他們內在的機制。當一群人都不約而同地“感到”了某種純粹意境的存在時,交流的範圍就擴大了,玄虛的東西在人們的心中也就成為了真實的存在,而這個存在,正是藝術的長期努力所要凸現之物。人無法“說出”那種存在,只能在你說、我說、他說當中來接近那種存在。同上述作家進行溝通是一件高難度的工作,沒有任何人可以一下子把握他們的作品,不但不能把握,而且還為自己的不能把握而痛苦,而迷惑,而產生心病,而喪失判斷力。這一切,正是這種新閱讀的特徵。我本人的經驗,是放棄表面的理性判斷,讓作品中那些觸動自己的迷惑點引領著感覺不斷深入,反反覆覆地停下來,然後藉助自己的人生體驗起飛,向陌生的領域突進,將判斷、辨認留在以後,讓其自然而然從感覺中昇華,凝聚成新的理性。在這個過程中,作品中的語感是首要的,一定要緊緊跟上作者心靈的暗示,才不會被那激情的、不知要衝向何方的浪濤甩下。這是意志力的較量,也是生命力的測試。
以上談到的,是我的精神追求,也是我的創作與閱讀的體驗。
2001年6月4日英才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