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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上升到純精神的境界。戰鬥是可怕的,痛感就是快感,恨就是愛,相互咬齧就是合為一體,王就是我,我就是王,消滅就是再生。靈魂的內涵無比豐富,誰也無法將其窮盡。這樣一種壯觀的統一,恐怖的大團圓,正是藝術的境界。只有具有無比勇氣的藝術家,才敢於在熊熊烈火之上,在滾水之中來上演這種地獄裡的復仇的戲,而在充滿了正人君子的國度裡,這種事真是很難設想。歌中的下流小調“噯噯唷”是眉間尺要同王交合之前發出的呻吟,王既是他要超越的物件,也是他存在的根基,咬齧王就是咬齧自己,恨與愛的交織使他興奮到極點,創造精神的飛揚同生命的醜惡扭鬥將同時發生。沒有“噯噯唷”的下流,斷然不會有“堂哉皇”的偉麗雄壯,博大的靈魂容得下人性中的一切。這裡的“歸來”絕不是國人“尋根”式的歸來,而是在同王團圓之際陪伴“青光”將精神向“異處”昇華。
這種復仇的天機是由黑色人的一段話洩露的:
“我一向認識你的父親,也如一向認識你一樣。但我要報仇,卻並不為此。聰明的孩子,告訴你罷。你還不知道麼,我怎麼地善於報仇。你的就是我的;他也就是我。我的靈魂上是有這麼多的,人我所加的傷,我已經憎惡了我自己!”
眉間尺並不完全懂得黑色人這話的意思,但在少年內心的最深處,一定有某種東西為之震動,因為黑色人說出了他的本能(要活下去的本能),而面前只有死路一條。於是他便毅然順從自己的本能,去著手創造自己從未創造過的東西了。黑色人外表冷酷,心裡卻有著真愛、博愛。他洞悉了人的本性,知道人活著,就會有仇視與傷害,他將這看作一種生存處境,而早就在內心寬恕了一切。但寬恕了一切不等於不再計較,他將每一樁仇都記在自己的帳上,而決心來擔負起復仇的使命了。黑色人的愛與眉間尺的愛(更與大王的愛)在這裡顯出了質的區別。可以設想,眉間尺在經歷了狹隘復仇的挫折之際,焦躁、沮喪、對自己不滿,如果黑色人不出現,他將長久地徘徊在王宮之外,對這一切產生深深的厭惡,這是他性格發展的邏輯。黑色人及時地出現了,眉間尺的絕境中出現了新的希望,黑色人向他說出了愛與仇的真諦,從此盲目的衝動化為了自覺的追求。
眉間尺面臨的矛盾同王的矛盾其實是同一事物的兩個階段。眉間尺愛父母親,同情老鼠,他的愛體現為善,但這種善不可能單獨在人生中持續下去(除非人停留在幼兒階段),人要成為真正的人,靈魂就要分裂。眉間尺的父親被殺這一生存的前提就是人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