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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風中迴旋的木馬
1.
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再遇到韓星宇,而且是在一座燈如流水的迴轉木馬上面。
一個法蘭西馬戲團來香港表演。表演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裡進行。在帳篷外面的空地上,從業人員架起了一座流動式的迴轉木馬,讓觀眾在開場之前和中場休息的時候,可以重溫這個童稚的遊戲。
正式演出前的一天,我以記者的身分訪問了馬戲團裡一名神鞭手。別人對於馬戲團的興趣,往往是空中飛人。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喜歡採訪神鞭手。鞭子絕技,是既嚴肅而又滑稽的一種表演和執著。現在是手槍的年代了;可是,仍然有人用一根鞭子行走天涯,那是多麼的奇異?
只有二十三歲的神鞭手是個長得俊俏的大塊頭,他的體重是我的一倍半。神鞭手必須有這種重量,才可以舞動那根長鞭。他的鞭子很厲害,既輕柔得可以打斷一張白紙,也可以靈巧地把地上一個籃球捲到空中投籃。那根鞭子是手的延伸,一切遙不可及的東西,都變成可能了。這也是一種魔法吧?有了鞭子,便好像所向披靡,沒有什麼是不可以捲到懷裡的;愛可以,所有想要得到的東西也可以。在馬戲團裡生活的人,是停留在童稚世界裡的,永不蒼老。可惜,他們不會收容我,我沒有人任何的絕技。
大塊頭把他那一根鞭子借給我,我試著揮動了幾下,怎樣也無法讓鞭子離開地上。看似容易的技術,半點不容易,我的手臂也痠軟了。如果朱蒂之在那裡,她一定會說︰“讓我來﹗讓我來﹗太好玩了﹗太有*****待的意味了﹗”
訪問進行的時候,那座迴轉木馬剛剛搭好。由於是白天,我還看不到它的美麗。神鞭手問我︰“你會來玩嗎?”
“會的。”我回答說。
那天夜裡,當所有觀眾也坐在帳篷裡看錶演時,我踏上那座迴轉木馬,尋覓幼稚的幸福。玩迴轉木馬,還是應該在晚上的,那樣它才能夠與夜空輝映。沒有月亮的晚上,它是掉落凡塵的月光。
我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迴轉木馬了。人在上面,在一匹飛馬上,或者是一輛馬車裡,不斷的旋轉,眼前的景物交會而過,一幕一幕的消逝而去,又一再重現。流動的,是外間的一切,而不是自己,光陰也因此停留了片刻,人不用長大。不用長大,也就沒有離別的痛苦。
當我在木馬上回首,我看見了韓星宇。他坐在一匹獨角獸上,風太大了,把他身上所有的東西都吹向後面;頭髮在腦後飛揚,外衣的領子也吹反了。我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