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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河在清靜了幾十年後,重新有了船行,一行開就再也安然不下來了。吃水上飯的人越來越多,東陽縣的,慶亭縣的,甚至州城附近的那些種莊稼的,一杆獵槍在山上吃飯的,或那些做了城鎮攤鋪買賣又破了產的,都雲集到州河來。水上的好手在兩岔鎮,“浪裡蛟”卻全在仙遊川。可是,幾年裡的水上飯,皆在閻王爺的飯鍋裡搶吃的,於是有的發了財,有的折了本,有的發了財後破的產,有的破了產後又翻上來再發了財。但見仙遊川的村裡,新屋不停地在蓋,新屋的主人卻常易其姓。新屋易姓有的是大大小小一齊走,一齊來,有的則只換一個男人,男人死在了河上。鞏家和田家的人多是在外工作,那些年裡是雜姓人養活幹部的家屬,現在反倒鞏家、田家的小夥要比雜姓的多起來。這實在是悲慘的事。仙遊川的人越來越多地詛咒州河,但還得咬了牙子吃水上的飯,如要賭一樣全紅了眼,全豁出去了,拿一切前途、命運和性命去“碰”那一點希望了!七老漢是最早洗手不幹的人,一是看不慣一些世事,二是年歲不饒人,三是被災事嚇怯,將錢財看淡,就在山上砍荊條、割龍鬚草混度日月。到後,那些上了年紀的,傷了身子某一部分的,就做河運事業的輔助性的買賣:開辦小本的飯店呀,旅店呀,小的零碎雜貨鋪呀。幾何時,這流氓、盜竊、暗娼、二流子也糞中蒼蠅一樣產生了。
州河兩岸再也不是往昔的州河了,家家出門要上鎖,晚上睡覺了關起門還要下賊關。都養狗,見人就咬,無人有風吹草動也咬,一家一咬,家家都咬。門上來了人,再也不會熱情招呼,讓吃讓喝,勉強使其在門前的捶布石上坐了,主人的一雙眼睛便一直盯著來人,懷疑稍不注意,這人就會將簷簸上的一件東西,或者一串菸葉,或者一吊辣椒拿了去。純樸的世風每況愈下,人情淡薄,形勢煩囂。韓文舉就在渡口上一邊和寺裡的和尚吃酒,一邊說經論佛,神色莊重,態度嚴肅。河面上行來一隻船,有人喊:“韓老伯伯,你真活得要做神仙!你知道嗎,鎮上王老八的女子又被一個外地人拐走了!你是本地一老,你也不出面想想辦法,你老了不稀罕女人了,讓我們都當光棍嗎?”韓文舉說:“王老八的家我哪兒不清楚?羞醜他王家,也羞醜了咱兩岔鄉!王老八的女子也是少數,怎麼能生人生事地就收他在家做活?一個青春,一個年少,這不是乾柴遇著了明火?!王老八算是瞎了眼了,白吃了幾十年的五穀,什麼也不管!這下好了,女子跟著野漢子跑了,他才哭哩,哭那尿水子頂什麼用?能來的都來吧,能掙錢的就掙,掙了錢要走就走吧!過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