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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四周都是土木環抱,泥土潮溼,枝繁葉密,是以炎炎夏日,山中倒也非酷暑難耐。只是到了晚間,柳延還是讓沈珏端來竹榻,橫在院子裡,他便躺在冰涼涼的竹榻上納涼。白天在山林行走,一件薄衫尚可,走在樹蔭下不見日頭,連汗水也未必有。晚間卻是另一種景色,單薄衣衫穿上身,夜風拂過,便叫人猛地激靈,冷索索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大約也是冷的狠了,連白日裡常在草叢出沒的蚊蟲也都匿了起來,只餘涼風習習。
更有螢火在黑暗裡自得其樂的飛著。偶爾飛到柳延眼前,盤旋一圈又重新飛走。幽藍的微小光亮在黑暗裡閃爍,明昧不定,流光飛舞。
柳延躺在竹榻,合起雙臂將懷裡大蛇摟緊,安安靜靜數著頭頂繁星,好不愜意。
大約是數到第一千個的時候,院門外吵了起來,說“吵”也不恰當,這孤山野林,會說人話的活物就這幾隻,其中三隻常日裡也就拌個嘴,逗逗樂,他們若是能吵起來,真正是活見了鬼!是以在這清靜院外起爭執的,只能是小松樹精與沈珏。
沈珏是個什麼人,柳延再清楚不過,也只在家裡,才活潑熱鬧些,一旦離了家,對任何人,都是一副不溫不火的脾性,就是起了爭執,也就是別人吵吵,他一旁安靜聽聽,偶爾說兩句,音量不大不小,讓人聽得清即可,從不尖銳。所以,院外所謂的“吵”也只是小松樹精一人高亢的音量罷了。
原本白天小妖精遭到冷落,晚上來時沈珏還有心注意到了,和顏悅色哄了兩句,哄得他也坐在竹榻上,與他們一起在竹榻上納涼,本該是平靜祥和的夜晚,飲飲茶,說說故事,再各自散去歇息。偏偏小妖精也要學著柳延,躺在沈珏毛茸茸的肚皮上才肯罷休。
這便是起因了。
沈珏雖算得上半個人,另外半個卻是實打實的狼妖,野獸一隻。肚皮是他最柔軟的地方,本性裡便是輕易不露出來的軟肋。能躺在他肚皮上取暖,任意妄為的人,茫茫人海,也只能找出三個:他爹一個,他父親一個,還有一個,便是曾經的那座皇宮裡,身著明黃龍袍的那一位。
曾經的皇宮裡,皇帝突發奇想,要他變狼給他看,他也就變了,四肢大敞的躺在龍床上,讓那皇帝不著寸縷的在這溫溫暖暖的上好毛皮裡翻騰。翻騰的累了,皇帝便枕著他的肚皮,玩著他的耳朵,許諾道:往後朕再不用別的狼皮。他便伸出毛茸茸的手,收起利爪,用軟軟的肉墊撫著懷裡天子的後背。
皇帝這樣頑心大起的時候極少,尤其到人生最後幾年,幾乎泯滅了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