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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印在荒漠中蜿蜒遠去,漸漸伸向更遠處濃稠冰冷的黑暗。
風吹著尖利的哨子盤旋而起,噗地一聲,單超把撿來的枯枝深深插進黃沙裡, 借力勉強爬上了沙丘。
天要黑了。
白晝炎熱的溫度驟降, 沙漠地表滴水成冰,遠處漸漸傳來狼群遊蕩的尖利嗥叫。
單超在漠北生活了這麼多年, 他知道夜幕的降臨意味著死亡。
當務之急是找個背風隱蔽的坡口安頓下來,想辦法生火、取水、重新包紮傷口。否則血腥味引來狼群, 手無寸鐵的他絕對熬不過第二天早上天明。
單超蹣跚地趴下沙丘,撲通一聲摔坐在地,脊背無力地向後靠去, 雙眼如同死屍般毫無生氣, 茫然望向更遠處天穹漸漸蔓延的蒼灰。
胸前劍傷因為這一摔而重新掙裂,從凌亂包裹的布條中洇出鮮血,但單超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疼痛了。全身力氣似乎都被虛無和空洞所吸走, 剩下的只有極度疼痛過後,鮮血淋漓的麻木。
謝雲沒有追上來。
他回過很多次頭,身後只有無窮無盡的風沙和自己被湮沒的足印,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為什麼突然翻臉無情?
為什麼真能狠下心來殺我?
單超如行屍走肉般掙扎起身,從更遠處河床邊撿來胡楊乾枯的樹根,摩擦石塊生起了火。很快夜幕就像黑布般鋪天蓋地裹住了一切,篝火勉強照亮單超冰冷蒼青色的臉頰,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長夜漫漫,星河璀璨。
六個時辰快過去了,此刻謝雲在做什麼?
在想什麼呢?
單超抬頭望向廣袤的夜空,腦海中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某個相似的時刻,銀河橫貫秋季夜空,化作波濤洶湧的星海。那是年幼的他第一次以為自己十分接近死亡,然而在意識沉入永恆的深淵中前,他回頭看見了另一雙溫柔沉靜的眼睛。
“我姓謝,單字雲。”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從此以後就是你師父了。”
“咳咳……”單超發出嘶啞的苦笑,那聲音很快化作了帶著血腥味的咳嗽。他勉強回過頭,懷著最後一絲希望看向身後,試圖從風沙盡頭再一次看見記憶中熟悉的身影;然而月光下空蕩蕩的沙漠只回響著聲聲不息的哀鳴。
單超緩緩回過頭,突然動作頓住了。
他眼角餘光似乎瞥見了什麼,整個人從脊椎驟然竄起森寒——
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