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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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踩著。小夥子生這麼多的青春痘我從來沒見過,一定是未婚,沒騸過的羊衝得很!
咔嚓,有人在拍照了。
我最討厭的是那個記者,裝嫩呀,三十多了還梳個齊溜溜!她拍照的時候我根本沒注意,等攏了攏頭髮,把衣領扯平,還擺了個側面讓她再照,但第二天的報紙上刊登出來的,仍然是我半拱著腰在接受筆錄的樣子,而我的面前是一個用繩子捆紮的印花被卷兒,五富的腳沒有裹嚴,露出那隻塞著棉花的黃膠鞋。把他的,這張照片和身份證上的照片一樣麼!身份證上的照片要求正面照,要照出耳朵,沒有誰照出來不像個罪犯的,可我的鼻子高,嘴角有稜,她偏不側著照,這×女子!
那不是我,不是,絕對不是。
五富的屍體在運往殯儀館後,我被釋放了,但我必須要在火車站廣場上等候五富的老婆趕來處理五富的後事,而廣場上許多人是看過了報紙,指著我說:瞧,背屍要坐火車的就是他!他們叫著劉哈娃,我不理睬。再叫:商州炒麵客!我們商州地區苦焦,春季裡青黃不接主要吃柿子拌稻皮子的那種炒麵。叫我們是炒麵客那是作踐我們哩,我當然更是不理睬。我是要想想問題了,於是我想:五富的屍體被運往殯儀館了,五富的魂肯定還在這個廣場上,在廣場的那一排路燈杆上呢,還是在那一輛推過來的裝滿了燒雞、熟鴨蛋、麵包和礦泉水瓶的叫賣貨車上?我在那個時候腰又發酸發睏,手便撐在了後腰上,就再想:汽車的好與壞在於發動機而不在乎外形吧,腎是不是人的根本呢,我這一身皮肉是清風鎮的,是劉哈娃,可我一隻腎早賣給了西安,那我當然要算是西安人。是西安人!我很得意自己的想法了,因此有了那麼一點兒的孤,也有了那麼一點兒的傲,挺直了脖子,大方地踱步子,一步一個聲響。那聲響在示威:我不是劉哈娃,我也不是商州炒麵客,我是西安的劉高興,劉——高——興!
孟夷純在初次見我的那天,她說:劉高興,你不像個農民。我當時說:是嗎,羊肉怎麼會沒有羶味呢?孟夷純說,她在城裡見的人多了,有些人與其說是官員,是企業家,是教授,不如說他們才是農民。孟夷純的話其實說到了我心上,我一直認為我和周圍人不一樣,起碼和五富不一樣。這話我不會說出口的,但我的確貴氣哩。
我可以舉例說明呀:一、我精於心算。在我小小的時候,加減乘除從不打草稿,你一報數字,三位數四位數都行,我就能得出答案。我當然有一套演算法,但我不告訴人。二、我曾經餓著肚子,跑三十里路去縣城看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