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第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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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四海宣揚。”夏天義就說:“引生,你咋知道我要去七里溝呀?”我說:“我還知道白雪也出去呀!”我讓他們都坐到拖拉機上,白雪不坐。夏天義說:“坐,你看引生像個瘋子嗎?”白雪就坐上來,坐在了車廂後沿。
有白雪在拖拉機上,我開得很慢。大雨把沿路衝得坑坑窪窪,卻使路兩邊的草很綠,所有的花都開了。今天花見了我特別欣喜,蜂也來追逐我。一隻蜂落在我耳朵上,嗡嗡地唱,啞巴看見了就來趕蜂,但那蜂不等他的手拍過來卻掉下去死了。我說:“天義叔,這蜂樂死了!”夏天義說:“鬼話,蜂咋樂死的?”我說:“蜂一看見我光著膀子,心想這下可以叮了,一樂就樂死了!”夏天義和啞巴都笑,白雪也笑了,白雪笑是拖拉機一顛蹦出一個笑的,笑得像爆包穀顆,一個一個都是花。
到了七里溝外,白雪下了拖拉機要走了,她要走過那個溝岔地,再往東拐一個彎,再走二里地就到茶坊村的。我立即也跳下拖拉機,說:“你幾時回來呀?”白雪說:“天不黑就回來吧。”我說:“那我們等著你!”一眼一眼看著她走過了那段溝岔地。啞巴催我開拖拉機,啷啷地敲車廂,夏天義一直沒說話,吃他的黑捲菸。
七里溝裡,果然水將那道石堰沖垮了,而且還有一股水從溝裡往下流,夏天義就讓我和啞巴在溝上邊築了一道土堰,把水改到了崖根。我和啞巴幹活,夏天義坐在草棚門口,草棚沒有倒塌,他坐了一會兒,手便又在棚門口摳地上的乾土,丟進嘴裡嚼起來,然後直直地盯著不遠處自己的那座空墳。那棵木棍栽活了的樹上,鳥巢還在,再大的雨鳥巢裡不盛水,鳥夫妻卻總不安分,嘰嘰喳喳地叫。我說:“叫啥哩,叫啥哩?幾天沒見,想我們啦?!”鳥夫妻還是叫,在空中飛,但不離開我們,而且落下三片羽毛。我不理了鳥夫妻,我說:“啞巴,你爺看他的墳哩!”啞巴沒吭聲。我說:“啞巴,你爺在想啥哩?”啞巴還是沒吭聲。啞巴是說不了話的,我就不和他說了,但我在那一刻裡卻聽見夏天義在說話,他的話沒有聲,是在心裡說的。他說的是:我不久就要住到這裡了嗎?我要死了,清風街會有誰能抬棺呢?這場雨使今年又少了收成,更多的勞力還要出外嗎?清風街人越來越少了,草就更多了吧,樹就更多了吧,要有狼了嗎,有狐子了嗎?我埋在了這墳裡,墳上會長出些什麼東西呀,是一棵樹還是一叢荊棘,能不能也長一片麥子,麥穗就像那一穗麥王?人死了變成樹或者荊棘或者麥子,何年何月能重到七里溝淤地呀?人活一世太短了,幹不了幾件事,我連一條七里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