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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溼尿布拿來烘一烘,就聽到轟的一聲。白雪說:“娘,誰家的院牆又塌了!”四嬸說:“塌吧,塌吧,再下一天,咱這院牆也得塌了!”白雪沒有拿了溼尿布去烘,回坐在門檻上,覺得屋裡黑暗,陰氣森森的,打了一個冷戰。
雨又下了一天,夏家老宅院的院牆沒有塌,只掉脫了席大一面牆皮,但東街塌倒了十二道院牆,武林家的廈房倒了,農貿市場的地基下陷,三踅的磚瓦場窩了一孔窯,而中街西街也是塌了十三間房三十道院牆,壓死了一頭母豬,五隻雞。街道上的水像河一樣,泡倒了戲樓臺階,土地神廟一根柱子傾斜,溜了十行瓦,土地公和土地婆全立在泥水裡。整個街上的水流進了東街外的小河,小河水滿,沖走了慶金刨修的地,也沖垮了兩岸的石堤,一棵柳樹斜斜地趴在那裡。州河有石鱉子堆,總算沒決潰,但也水離堤只差了一尺,男女老幼幾百人在護衛,君亭幾天幾夜都沒有回家,鑼敲得咣咣響,要嚴防死守。而伏牛梁更糟,有泥石流往下湧,湧沒了那一片幼樹林子,退耕還林示範點像是癩瘡頭,全是紅的黃的疤和膿,沒了幾根毛髮。清風街人都愁著,見了面就罵天:一旱旱了五年,一下卻把五年的雨都下來了,這是天要滅絕咱呀!
說實情話,一下起雨,我是高興的。平平淡淡的日子我煩,別人家生活得好我煩,別人家生活得不好我也煩,這場雨讓清風街亂了套,看著人人鼻臉上皺個疙瘩,我嘴上不說,心裡倒有了一點快意。這或許是我道德品質壞了,但我就是覺得快活麼!我光著腳,也不戴草帽,在雨地跑來跑去,到東街報告著西街的誰誰家屋漏了,到西街報告著東街的誰誰家後簷垮了。我去看夏天義,我說:“二叔,果園那邊塌方啦,新生家毀了三十棵蘋果樹,陳亮搭的棚子倒了,你說這雨厲害不厲害,那麼結實的園子地,說塌呼嚕塌了一百米!”夏天義從炕上坐起身,說:“你過來,你過來。”我伸過頭去,夏天義啪地在我臉上扇了一下,說:“看把你高興的?!”這一扇,不疼,卻把我扇蔫了,乖乖地坐著。二嬸說:“你打引生幹啥哩?”夏天義說:“不打他就瘋圓了!”伸手在炕頭上摳土,摳下一小塊乾土塞在嘴裡嚼。
夏天義在一開始下雨渾身的關節就疼得不能下炕,昏昏沉沉在睡,總覺得天裂了大縫要塌下來,後來睜開眼,又看見睡屋的牆裂了一條直直的縫子,爬起來再看時,是電燈開關繩子,頭就枕著那塊白石枕頭繼續睡。睡得頭疼,坐起來肚子飢,摳炕頭牆上的乾土疙瘩吃。蚯蚓是吃土的,夏天義也吃起土了?夏天義在吃了一疙瘩乾土後竟然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