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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他警惕地等待了一會兒,聽到兩邊有動靜和腳步聲。他恐懼不安地沿著山體朝山上望去。這山十分陡峭,佈滿了樹木,登上去是相當艱難的。然而,他沒有任何選擇。他氣喘吁吁地沿著那陡峭的懸崖往上攀登,與此同時下面傳來一片嘰裡呱啦的咒罵聲和發號施令聲;山腳周圍是一片提燈的燈光。這頭受了傷的狼渾身顫抖著爬過昏暗的冷杉樹樹林;這時候他那腹部仍在慢慢地流淌著褐色的血。
寒冷已有所減弱。西邊的天空看上去陰沉沉的,這預示著一場大雪將要來臨。
這頭精疲力竭的狼終於到達了山頂。此刻,他站在一片令人賞心悅目的厚厚的積雪上,那兒離克羅辛山口相當近,大大高於那個他所逃離的村莊。他並沒有覺得餓,不過仍為那隱隱作痛的傷口所困擾,從他那耷拉著舌頭的嘴裡發出一陣輕微的帶有病態的叫聲,他的心臟在痛苦而又沉重地跳動著;他覺得死神的手像一副無法形容的沉重的擔子似的,已經壓在了他的身上。一棵單獨聳立著的樹葉茂盛的冷杉樹將他吸引了過去;他在那兒坐下,兩眼沮喪地凝視著一片皚皚積雪的灰白的夜色。半個時辰過去了。這時候,一道淡紅色的光射在雪地上,顯得十分異常和柔和。這頭狼呻吟著站起來,將他那漂亮的頭轉向那有光亮的地方。那是月亮,它正從東南方冉冉升起;它非常大,而且是血紅血紅的。它慢慢地爬到了陰沉沉的天際上面;許多星期以來,它還從沒有這麼紅這麼大過。這個瀕臨死亡的動物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輪黯淡的月盤上;他又呼嚕嚕地發出一陣虛弱痛苦的嚎叫,這聲音在這種夜晚聽去也顯得十分輕微。
這時候燈光和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那些穿著厚厚大衣的農夫,裹著厚實的綁腿、頭戴皮帽子的獵人和青年小夥子,正一個個從雪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來。他們很快便發現了這頭快要完蛋的狼。他們歡呼雀躍,其中有兩個人扣動了扳機,而且兩發兩中。這時他們才發現,這頭狼躺在那裡已經死了;他們又給了他一頓棍棒,可是他已經沒有知覺了。
他們將這頭狼肢解了,扛著他的肢體朝聖伊默曼爾走去了。他們談笑風生,調侃吹牛;他們快活地喝烈酒,喝咖啡;他們唱歌,他們詛咒。無人發現被修剪過的森林的美,也無人發現高山的光彩,更無人發現高高掛在沙瑟拉爾山脈之上的那紅紅的月亮,以及從他們的槍管,從雪的結晶和那被擊斃的狼的眼睛裡折射出來的微弱的月光。
(1902/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