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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沒自己的才情。才子曲高和寡,妓女身居下流,表面上看地位天差地別,實際上孤獨感是相同的。陸游《卜運算元》雲:“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寫的雖然是梅花,說的何嘗不是人?樹猶如此,人何以堪?詩人如此,妓女又何嘗不是這樣?平時裡“黃昏獨自愁”,“寂寞開無主”,一旦有人慧眼相識,豈能不以身相許,以情相酬?
第三,才子和妓女都是滄桑感特別強的人。妓女因為看盡世態炎涼,才子因為熟知歷史興衰,對於人生、命運、歸宿等“終極關懷”問題,都多少有些思考,至少有一種敏銳而又朦朧的感覺。表面上看,他們錦衣玉食,絲竹弦管,青春盡享,風頭盡出,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好景不長。“眼見他蓋高樓,眼見他樓塌了。”人生何處是歸程?誰的心裡也沒有底。妓女以青樓為家,才子以四海為家,說起來挺瀟灑,其實心底很酸苦。所以,有些閱歷的妓女和有些磨難的才子一旦相遇,便會“流淚眼看流淚眼,斷腸人對斷腸人”,產生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共鳴,而愛情,也就有可能從共鳴中產生。
無疑,就大多數情況而言,妓女與才子之間,更多的還是逢場作戲。這其實也正是前述滄桑感所使然。人生如夢,往事如煙,何不及時行樂,今朝有酒今朝醉?青樓薄倖,詩酒年華,趁著春光大好,“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不也是一種活法嗎?更何況,煙花巷陌之中,又“幸有意中人,堪尋訪”呢?
於是,尋花問柳,偎紅依翠,對於文人才子,便成了一種風流雅事。金榜題名、春風得意時,在這裡聽“小語偷聲賀玉郎”,自然風光得很;時乖命蹇、失魂落魄時,在此尋訪得一二紅粉知己,又何嘗不是一種補償?所以,“妓酒為歡”,便是中國古代文人的基本生活方式之一,而《全唐詩》五萬,觀妓、攜妓、出妓、聽妓、看妓、詠妓、贈妓、別妓、懷妓等竟多達兩千首,也就絕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