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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響起來,光線比先前更微小了。他仄起上半個身子,將煙鍋湊近燈芯去吸,才一吸,燈芯忽地卻滅了。
“沒油了。”麥絨說,“我添些油去。”
“不用了,我也不抽了,睡吧。”
黑暗裡,麥絨把孩子衣服脫了,放進被窩,自己卻靜靜地坐在那裡。窗外的夜並不十分漆黑,隔窗看去,窪的遠處坡樑上,禾禾家門口的電燈光芒乍長乍短地亮著。她回過頭來,默默地又坐了一會兒,脫衣溜進了被窩,溫溫柔柔地緊挨在回回身邊。
“我一定要拉上電,我要爭這口氣!”回回狠狠地說著,鼻子口裡噴出的灼熱的氣衝著麥絨的臉。第二天,回回就下炕了。
身子還很虛弱,卻從屋樑上、外簷上卸下了幾爪兒包穀棒子剝了,從地裡取出幾揹簍洋芋,第三天夫妻倆擔到集上去出賣。價錢自然很便宜,但還是賣了,一共賣了七十二元八角。回回靠在那棵古槐下,把錢捏著,捏著,光頭上的虛汗就沁出來,對麥絨說:
“你回去,再裝一筐小麥,一筐穀子!”
麥絨愣住了。
“你還要賣?”
“賣,賣!”
“算了,咱不拉電了,煤油燈不是一樣點嗎?人經幾代沒電燈,也沒見睡覺睡顛倒了!”
“要賣!要賣!”回回第一次變臉失色。“你去不去?咹?!”
麥絨站在那裡,眉眼低下來,說:
“你喊什麼,你是嫌外人不知道嗎?”
說完,卻還是挑了空籮筐一步一步走了。
回回卻感到頭一陣疼痛,雙手抱住了腦袋,膝蓋一弱,靠著樹慢慢蹲下去了。
電線電燈費用總算湊齊了,回回家裡亮了電燈。當夜特意請了幾個相好的人來家喝酒,酒是甘榨酒,先喝著味兒很苦,喝過四巡。醇味兒就上來了。一桌人喝得很多,麥絨不停地用勺從酒甕裡往外舀。一直到半夜,別人還沒有醉,回回倒從桌子上溜到桌下.醉得一灘爛泥了。麥絨扶他睡在炕上,他醒過來,指著燈堅持說他的燈最亮,而且反覆強調在座的人都要承認在整個雞窩窪裡就要數他的電燈亮。
這一夜,回回醉了一夜,麥絨看守了一夜,一夜的電燈沒有熄滅。
從那以後,這一家的茶飯開始節制起來,因為賣了好多糧,
又要籌劃以後用錢還得賣糧,就不敢放開吃喝了。茶飯苛苦起來,就不可能每頓給豬倒飯了。豬一天三頓便是糠草,紅絨就上了身,脊背有刀刃一般殘了。到了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