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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拇指大的桃木人。他有点儿信,相信自己不会死。
“春时,你见过大炮吗?”一排长这样问,“别炸了人家的炊事车!”太瞧不起人了。包春时什么世面没见过?“是的,我当时应该回问排长几句,你见过装炮弹吗?你知道放炮要拉绳吗?你知道……”他为自己的孩子气笑了,“对呀!我干吗不去炸大炮呢!”他检查了一下手榴弹,把两个插在腰里,两个塞在怀里,又摸摸护身符,系得很牢。他不知道是不是合乎战斗要求,咬紧牙关站了起来,站了一半又摔倒了。
膝部的疼痛像尖刀刺进了胸膛又扩散到全身,他畏寒似地把身体缩紧,觉得血痂粘住的伤口又开裂了。他紧按膝盖,想减轻一点疼痛,摸到的却是黏黏的、温热的血,脑袋里隆隆地响着,像几盘石磨在滚动。血!这是自己的血!他由吃惊到愤怒,由愤怒到愤恨,他不愿再想什么疼痛了,他不愿东想西想了,他不顾一切地故意跟自己的伤口为难似地向前爬!
爬!爬!爬!他自己觉得反而振作起来,炸大炮的强烈欲望,使这个青年人产生了超常的坚忍。爬!爬!爬……他一头拱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一动也不想动了,疼痛已经为麻木所代替,这样睡一觉该有多好,那是一种甜美的享受。夜风吹着他,茅草抚摸着他,沙沙啦啦地唱着催眠的歌。他在半醒半睡的蒙眬中,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幻觉。他觉得自己化作一朵云彩,飘荡在高山之上,俯瞰着整个战场。白匪军那些黑油油的大炮,喷吐着的火球,都落在他家的茅屋上……
他猛然醒了,“炸掉它!”他不甘心,又爬,爬,爬。从晚上九点钟爬到第二天凌晨三点钟,六个钟头完成了三百米的爬行,洒下了三百米的血迹。如果一个健壮的人,用这种毅力走向目标,他可以到达天涯海角。
西沉的圆月斜照着平缓的山丘,照着一门黑油油的山炮。比包春时见到的那些野炮还要大。月光还照耀着走来走去的哨兵,枪刺闪着惨白的光。包春时突然觉得自己身体很沉,有一种极度恐惧的虚弱感,好像再向前爬一寸,也不可能了!他跟大炮相距还有十米,可是,要完成这十米的爬行,比他爬完的三百米还要艰难十倍。但他看到了仇敌,他决不放过它。
“我爬不到了!爬不到了!”他想放声大哭,太冤枉了!就像一个农民,经过一年辛劳,当丰收在望之时,满坡庄稼忽然被一阵冰雹打成烂泥,他怎能不蹲在田头哭泣?世上最痛心的莫过于此了。他哽咽着、喘息着,大睁着蒙蒙眬眬的泪眼。此刻,包春时没有想到父母妹妹,没有想到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