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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上午鏟來鏟去鏟不完,“又肥又長、粉紅粉紅”,動不動還要爬進房子裡來的蚯蚓是什麼。還有不知厭倦地每天在院子高牆那邊搗大洞的那個鄰居是誰?還有“著了魔似的老點鞭炮”的孩子大狗是誰?
它們彼此之間沒有什麼關係。但是如果你站在阿梅的地點好好兒看,好好兒聽的話,就能知道它們對她究竟意味著什麼。又肥又長的蚯蚓也好,從搗大了的洞刮進來的風也好,鞭炮的響聲、再加了院子裡的熱氣和臭氣也好,一個個都再清楚不過地表示一件事:他們全部都向她進攻,都在從外面向裡面進來呢。阿梅“整整一個上午”鏟來鏟去地鏟那數不清的蚯蚓,只是對抗要進來的一切事物、保衛自己的象徵性的動作。她是怕這些事物進來的。住在高牆圍繞的房子裡的阿梅是怕外面的事物進到她和她的領域裡面的。
住在又熱鬧又潮的像母親子宮似的住所裡,拼命地把自己關起來,拒絕一切從外面進來的事物,我們對這種人是並不陌生的。對,這就是我們自己。阿梅那永遠鏟來鏟去、要剷掉外面的活生生的事物的動作,不就是在看不見的精神世界裡我們天天反覆的動作嗎?我們難道不是最喜歡高牆圍繞的家嗎?哪怕多麼悶熱,多麼臭,我們也和阿梅一樣,想拼命保衛自己住慣了的小小的世界。
第二段(我和大狗的父親是八年前結婚的……)
這裡寫的是阿梅在院子裡回想的事情。那是八年以前的事。只有母親和一個女兒住在一起的家裡,來了一個男人。這對女兒來說,是一件大事。阿梅有生以來第一次發現母親會愛上自己以外的別人。她發現一直只關心她、愛她、保護她、照顧她的母親,竟然會愛上從外面進來的男人。在這兒,她對那男人幾乎都沒有關心過。就是有,那也只不過是對奪取母親的不速之客的關心,並不是對異性的關心。“老李”這個客套的稱呼就表示阿梅對他的隔膜和距離。
阿梅的最大的關心還是在母親身上。她注意到男人鑽進廚房。廚房象徵母親,象徵我們最喜歡的那永遠單方向的照顧和保護、無償的母愛。阿梅發現,那應該只屬於孩子只屬於自己的地方,母親竟然讓別人進去,而且連飯都忘記做了!忘記做飯,當然是母親翫忽職守的重大的事件。“一年四季總繫著墨黑圍裙,眼睛總是腫得像個蒜包”的母親形象投射出阿梅的不安、憤怒、失望、嫉妒和憎恨,無比的不祥和醜陋。
有一天阿梅到廚房去拿“一樣東西”。一樣什麼呢?當然是去拿母親的關心注目和母親的愛的。她想讓母親想起阿梅這個孩子。母親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