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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呢?對他們來說,家裡是隱藏惡魔的地方嗎?他們跑出去後就感到安全了嗎?那種時候,母親站在敞開的門口反覆唸叨:“回來啊,寶貝,你能跑到哪裡去?”那些母親的腿子都在發抖,她們醒了嗎?
曾經有好多次,我爬上那個臺階,想離開這個渾渾噩噩之地。太陽照射著,我背上的嫩皮都要開裂了。在大馬路上,我居然沒有影子,唉!我在柏油路上走呀,走呀,我口乾舌燥,只想找個黑黑的地方歇息一下,喝口水。這城裡哪裡有黑地方呢?房子的外牆全是玻璃,屋頂是某種金屬,太陽光照在上面就像燃起了大火。那些個屋子啊,裡面都有人在無聲無息地走動,他們雖然穿了某種像是衣服的布片,我卻可以看見他們裡面的內臟和骨骼。我推開一張玻璃門進去,立刻就感到走進了一個大火爐,湧動的熱浪將我體內的液體都要蒸發光了。我慌忙回頭往外跑,這時我就撞上了他——那隻家鼠。家鼠警惕地把著門,劍拔弩張的樣子。他的皮毛油光發亮,眼睛炯炯有神,他似乎是專為這所玻璃房子而生。我記起來他是如何啃老爺爺的腳後跟的,就不敢同他正面交鋒了。我裝作沒事一樣走開去。可是我心裡怎麼沒事呢?我全身的面板都要脫落了啊。我聽到許許多多回聲在這個大廳裡響起,震得我的頭髮暈。我鼓起最後一點勇氣抬頭一望,啊,我看見了……我看見了那個夢,那個夢在夜裡是躲在所有其他夢後面的。我就哭起來了。可我的兩隻小眼乾乾的,沒淚。我快死了嗎?大廳裡不斷有人走過來走過去,都是那些透明的傢伙。他們有時也擦過我身邊,我聞到乾爽芬芳的氣息,感覺到這些人身上完全就沒有液體,所以對他們來說也不存在被蒸乾的問題。而我卻很臭。儘管快死了,身上的臭氣仍然一陣一陣地傳到鼻孔裡來。這時我聽到門響,原來是家鼠將門拉開了,我拼全力撞撞跌跌地跑出去了。家鼠的眼神是多麼的鄙夷啊。他又是如何拉開門的呢?以他那麼矮小的個子。
到了外面就好多了,雖然被太陽暴曬,溫度總算降了好多。有一個侏儒將一支冰棒遞給我,我接住,三口兩口就吃完了。柏油路和水泥路,路邊是火爐一樣的玻璃屋,無處可躲。一律穿黑衣的路人匆匆地走過,他們的神情很鎮定,也沒有誰出汗。差不多可以說,他們的目光裡透出寒意呢。又想起玻璃屋裡的那些人,那是些不同種類的人,還是人一進到那裡頭,就變得透明瞭呢?我想起人們的那個比喻:“貧富兩重天。”我要下去了,我在這裡沒法待。
我埋著頭走,撞著了一個路人,那人被我絆倒了,是慢慢倒下去的。我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