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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間數十年的光陰說慢是極慢, 諸如孤身一人站在山寺中時, 每一彈指都像是一生,總也瞧不到盡頭。但是說快又是極快的,轉眼便是白雲蒼狗,東海揚塵。
大澤寺裡的歲月總是這樣時快時慢,以至於久了之後, 同燈也記不得自己究竟在這裡點了多少年的燈, 只能透過身上偶爾出現的災禍和痛楚, 來判斷時日——
那人病了又很快好了;
那人躲過了一場災;
那人這一世結束了;
人生在世壽數總是難以說清的, 有長有短,同燈替的是災禍痛楚, 而不是壽數。所以那人並非世世長壽,只是即便亡故也是無災無痛, 安安靜靜地閉上眼。
一世帝王, 一世蜉蝣,一世乞丐,一世沙彌……
盛衰否泰總是交替的,所以那人自帝王之後,每一世的壽數都不長,不過短短百來年,已經幾入輪迴了。上一世的沙彌終究還是隻活了三十餘年,死時的病痛雖然全由同燈擔了,但也仍是短壽得可惜。
不過這一世,落在那人身上的災禍病痛似乎少得多了,以至於整整十六年,同燈只替他擔過一回大一些的病痛,剩餘淨是些小事,不足掛齒。
雖說災禍少了是好事,但另一方面,牽連也跟著少了。
這十六年裡,同燈在這大澤寺裡呆得快要入了定。若不是玄憫和薛閒時不時會來一趟,他怕是連仙都修了幾輪了。
不過這些年,江松山倒是比以前多了點人影。因為自三十多年前黑石灘一戰後,太常寺的太卜便知曉了大澤寺之於國師的意義,沒過幾年,江松山山腰處便多了一間獨屋,門匾上蓋了朝廷的印,專供守山人落腳。
守山人挑的是有經驗的山夫,吃著一點兒薄俸,簡簡單單守一山太平。
他要做的事倒是不難,就是定時巡山,看著點路過之人,不讓尋常人隨意登上江松山,畢竟大澤寺內同燈偶爾會替人受災,若是有人莽莽撞撞地上來,總有被牽連的危險。若是山中忽然忽起雷火,便及時報給衙門,免得再燒一回山。
雖說是多了一個人,但實際上,守山人巡山也只是順著山腰走,不會冒冒失失地順著老石階,去荒廢的大澤寺轉一圈。所以這守山人和同燈幾乎是井水不犯河水,三十年下來,同燈也沒見過他一回,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
某年早春,清晨的山間薄霧還未散,一個少年人便揹著一個灰布包袱上了山。暮冬遺留的寒氣還未全消,山間更是陰溼,這少年人卻將袖子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