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馬蹄 (第4/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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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自己的"拳經",雙眼卻直盯著那幾騎看。馬兒越走越大,俱是口吐白沫,身上汗水晶亮,馬蹄鐵敲擊著卵石,短短促促地響。馬似走得輕捷,骨子裡卻是憂鬱和不平,它們麻木、呆板,已經失去了馬身自由,騎馬非馬也。莊子馬蹄篇曰:"馬,蹄可以踐霜雪,毛可以御風寒,吃草飲水,蹺足而陸,此馬之真性也。雖有義臺、路寢,無所用之。及至伯樂曰:‘我善治馬。’燒之,剔之,刻之,絡之,連之以羈,編之以棧,馬之死者十二三矣;飢之,渴之,馳之,驟之,整之,齊之,前有橛飾之患,而後有鞭策之威,而馬之死者已過半矣。"馬本來逍遙於天地之間,飢食芳草,渴飲甘泉,風餐露宿,自得其樂,在無拘無束中,方為真馬,方不失馬之本性,方有龍騰虎躍之氣,徐悲鴻筆下的馬少有韁繩嚼鐵,想必也是因此吧。可是人在馬嘴裡塞進鐵鏈,馬背上壓上鞍韉,怒之加以鞭笞,愛之飼以香豆,恩威並重,軟硬兼施,馬雖然膘肥體壯,何如當初之骨銷形立也。人太殘忍了,人太過於霸道於地球了。我心中忽然充滿了對馬上騎手們的仇恨。但是,我馬上又開始否定自己。弱肉強食,是大自然的規律,在某種條件下,人類也不例外。常聽見說:"在萬惡的舊社會……過著非人的生活……"人一旦受制於人就是"非人","騎馬非馬"也應該成立吧。在邏輯上似乎無大錯。將馬比人,也許是錯誤類比,可是我們不是天天都在進行著這種類比嗎?孔夫子聞子路身被千創而死,便吩咐人將廚房裡的肉醬倒掉(批林批孔時說他虛偽)。近來的文學作品中,不也有好多小動物被作家們擒來寄託偉大的人道精神嗎?
說嘴容易實行起來難。我恨騎馬者大概是因為我無馬可騎。孔夫子倒了肉醬我覺得可惜。可憐小生靈的作家們有幾個食素呢?說與做背道而馳,正是人類的習性。
馬隊們走到了我們面前,一是因為問路,二是因為臨近河水,英雄們紛紛滾鞍下馬。他們都是光頭黑臉,袒露著胸膛或是穿著汗漬斑斑的背心。腳上有穿著麻底草鞋的,有穿著高黑色馬靴的。他們衣服的後邊,都有一塊圓月般大小的白布,布上墨寫著一個拳大的"勇"字或是"兵"字。有兩個身背弓箭,有兩個腰挎鋼刀。馬揹著鞍橋,鞍下吊著長竿子紅纓槍,或是鐵柄大砍刀,及一些行李雜物。口音與湘人迥異,不知是哪路草莽。
牽棗紅馬的小夥子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