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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縣城牆外西南角,繞過簸箕山一路朝前,有一條直通大江的古河,小名野鴨泊。
這河在清平一帶自古傳言不斷,總說河裡有河神,能保佑這一帶農田風調雨順,魚蝦鮮美,還傳說曾經不懂門道的人想要填河修宅,結果修什麼倒什麼。
久而久之越傳越神乎,人們便在河邊修了一座河神廟,給遠近百姓祭祀供奉以求心安。
但這野鴨泊終究是個荒野之地,河神廟白日裡偶有人來,夜晚卻杳無人煙,黑燈瞎火,是個鬧鬼的好去處。
這天夜裡,河神廟一反常態地在深夜亮了火燭,兩豆油火在河神石像腳邊微微晃動,照得一室昏黃。廟裡的軟墊上窩坐著兩個人,一個是矮胖一些的中年男人,一個是單薄瘦小的少年人。
一個穿著雲雪白袍的年輕僧人正站在火燭邊,藉著火燭的光,將一張黃紙展平在香案上。他擎著袖擺,筆尖飽蘸了墨,在那黃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江世寧
丙寅年八月初七
廟門邊的一株老樹上,一個黑衣男子正坐在彎折的粗壯枝幹上,背靠著樹幹,曲著一條腿,另一條閒閒地垂落下來,顯得有些懶散。他素白的臉被廟內透出的一點兒燈火映照出了一點兒暖色,俊逸的眉眼輪廓被柔化了一些,難得顯出了一絲溫和之相。
不是別人,正是薛閒。
這一夜的方府難得歇得晚,老老少少繼續都沾了點兒酒水,帶著一點兒微醺之意沉沉睡下了。而薛閒他們,便是在眾人歇下之後出的門。
“你就不怕日後你姐姐回回燒紙都數落你?”薛閒手肘架在膝蓋上,另一隻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撩著垂在手邊的葉子。
江世寧站在樹下,仰臉望著他,搖頭道:“我姐心腸軟,捨不得。”
“你倒是捨得不告而別。”薛閒手欠地揪了兩片葉子,在手裡折著。
“不趁著夜裡走,白天更走不了,她衝著我哭我可就沒轍了。”江世寧笑了笑,“長痛不如短痛,總是要走的,我給她留了信了。”
薛閒點了點頭,“行吧,左右是你姐姐,也不是我的。”
他偏了偏頭,盯著樹下身影單薄的書呆子看了眼,上上下下一頓打量,而後道:“你真想好了?這事可沒有回頭路。”
“嗯。”江世寧點了點頭,“爹孃上路了,姐姐也過得很好,我也無甚遺憾的了,該走了。哪有好好的魂鬼賴在陽間不投胎的道理。”
也確實如此,拖得太久,那可就連輪迴都難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