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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與他多說,守著剛點著的煤油燈,不住地扭頭往屋樑上看,害怕那一條白蛇突然從木樑上掉下來。)
屋外是亂糟糟的人聲,屋裡是嗡嗡一團的蚊鳴,我坐在這黴氣嗆人的破屋裡,思緒亂糟難理。到了這一步,真的後悔了我的這次商州之行,為什麼心血來潮突然提出要為十五隻狼拍照呢,為什麼就遇上了舅舅,又能回到奶奶的故鄉,或許這是神使鬼差,是緣分和命運,但正是因為我十五隻狼不但未能保護反而所剩無幾,又使一世英名的舅舅如此處境尷尬。今夜裡,富貴是受傷了,爛頭是受傷了,現在爛頭肯定從衛生所包紮了回住在大舅那兒,他傷得如何,是盼望著舅舅和我去看望他茵?而大舅在家要保護著那幫孩子,照料爛頭和富貴,他還並不知道舅舅發生了被辱罵的事,更不知道我們住在了久不居住的破屋裡吧?還有,那一大一小的兩隻狼逃脫了嗎,如果它們逃脫了,那隻受了傷的為引開人們而向左跑去的狼肯定會被窮追不捨的……我的身上已經被蚊子叮出了無數的紅疙瘩,雖然我在用手不停地扇打,蚊子並沒有死掉多少,而扇打疼痛的是我,我想這麼到天亮,蚊子會把我吃掉的,頭腦裡就出現一個骷髏架子,如我在英雄嶺的飯店裡見著的那頭牛。煤油燈跳了兩下,使屋子裡搖晃起來,我似乎看見靠在炕頭上的那杆獵槍也在變軟變彎,而舅舅是翻了一下身。我擔心舅舅是睡著了,蚊子會更多地叮咬他,舉了燈過去,併為他扇扇蚊子,他的腳上,腿上,胳膊和臉上麻點一樣佈滿了一層黑,蚊子全集中在那裡叮咬,清清楚楚地瞧著幾個蚊子空癟的身子裡開始有了紅的顏色,紅的顏色越來越多,身子越來越胖,我用手扇了一下,大部分嗡地飛起了,那些胖紅蚊子竟胖得飛不起來,我用手一抹,嫩得全破了肚子,流著它們的血也流著舅舅的血。
“你不用給我趕蚊子,我這皮肉再咬也不起疙瘩的。”舅舅說。
“你沒有睡著?”舅舅的身上真的是沒有紅疙瘩,“既然睡不著,你起來說說話,活動著蚊子會少些。”舅舅從炕上往下站時,腳卻軟得立不起,歪下去了,他本能地用手去撐,但奇怪的是手未能撐住,腦袋磕在了地上,咚地一下。
“舅舅,你怎麼啦?”
“我可能又犯病了。”他說。
我抱起了舅舅坐到炕沿,舅舅的腳脖子真的是細得可怕了,這患的是一種什麼病,說細竟然一下子細成這樣?!我真的害怕了,舅舅曾經說過他的病最後的時候是全身肌肉萎縮就癱瘓了,現在到時候了嗎?我撲撲嗤嗤吸動鼻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