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其罪十五· 仗勢 (第3/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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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總和其他娃娃們在冰上玩,這時長輩會嚴厲囑咐他們不可拿溼手去滾鐵環,就連在林地裡守著堆雪人或打起雪仗,都會被冷風颳得腦門兒生疼,繼而由大人斥說發了瘋癲。
他只在那座城中待到九歲。
九歲時,遠征在外的父親帶著滿面朔風吹起的乾紅,忽而提著黃沙穿透的染血鎧甲衣錦還鄉,邁開大步走入家中狹小仄逼的門廊裡,用粗糙大手將他與姐姐一臂一個高高抱起,豪聲大笑,帶來了榮升大將軍的驚天喜訊,即令母親就緊拾掇體己細軟,且多的若嫌麻煩,甚至都不必再帶——翌日一早攜家帶口南下入京,數日後於至高無上的金鑾御座前領了聖旨長呼忠君萬歲,從此就在這萬兆之都中闔家安頓。
父親戰功赫赫、名滿天下,家中一切的鉅變仿似一夕即成,叫裴鈞這北地小城中胡鬧的土娃娃也搖身變為了京中高門的闊少爺,往後握去鐵環的指頭上能裹來柔軟的鹿皮手套,深冬出遊也一身錦帽貂裘,叫他再也不感到冷,只是每至冬日,已不再有從前玩雪的伴兒了。
京城人對異鄉客永遠是苛刻的。他們會認可家世、認可功勳、認可學問與見地,卻唯獨不會輕易認可身籍。在京城人眼裡,裴家是從戰場上割人耳朵、淘金而歸的暴發戶,是拼著性命蠻幹投機的野路子,就連街坊的孩子們都可編了打油詩笑裴鈞土,被裴鈞見一個打一個,打到後來雖只敢遠遠站在街角里,卻依舊對裴鈞投去蔑視與嫉羨微妙共存的不平目光,還滿含隱隱期待,似乎期待著裴家能趕緊栽上個大跟頭,以慰他們介懷長久的命運不公。
在這樣的目光裡,裴鈞每日跟隨父親晨練、習拳,在家中林立兩側的各色刀兵間學身勢、身法,和所有那般大的孩子一樣漸漸長硬了身骨、熬實了心腸,成了個英眉帶笑的少年郎。十四歲那年,他稟了父親,參了武舉,考過馬步、長弓只等揚名於策試,一心想要像父親一樣做個名震天下的護國將軍,如此叫裴家得以滿門忠烈,往後就再不受那些個小人的鳥氣了。
當年這想用子子輩輩去全一個名位的心願,如今看來確然是一個負氣到可笑的念頭,可當年的裴鈞甚至還沒等考過策試,更沒等學會笑自己幼稚,就已在家中收到了北疆夾染朔風的喪報——
父親裴炳戰事大捷、功勳卓著,卻無奈重傷身死,黃沙埋骨。
死亡,終於換來崇高的榮耀和真實的尊貴,仿若一巴掌扇上了所有嚼舌根者的嘴,也讓裴氏一家捧著先父靈位,隨母親披麻戴孝入宮謝了恩賞,住進了敕造的忠義侯府。就在那一天,府外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