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轤把兒發出吱吜吜的呻吟。
“你把那褲子退了吧,天狗,你也再不要來見他,你牆高的大人,有志氣,也不是離了他就沒得吃喝的……”
天狗看著女人的痛苦,反倒不感到自己受了什麼沉重的打擊,越發懂得了這女人的好心腸,就沉沉靜靜地對女人笑笑,說:“師孃,這沒啥,師傅這麼做,我想得開,我不恨他。他畢竟還領了我一年時間。現在我要離開他了,只是擔心讓五興停學去打井,這終不是妥事。五興還小,總戀著這褲子,就留給他,我還是要常常來這邊呢。”
女人很感激地送天狗出來,過門坎的時候,掉了幾滴眼淚。槐樹上的一隻鵓鴿在叫,女人說:“天狗,這鳥兒叫得真晦氣,你將它攆了去。”天狗最後一次聽師孃的吩咐,一石子將鵓鴿打飛了。鵓鴿飛在他頭上的時候,撒下一粒屎來,落在他的肩上。女人一邊替他拍去,一邊說:“你再找找別的什麼事幹幹,男子漢要有志氣,要發狠地掙錢,幾時有了錢物色了女的了,過來給我說一句,我給你料理。”
天狗苦笑笑就走過了,但他並沒有回去,卻極快地走了街道;他害怕街道上的人看出他的異樣,信步出了堡子,一直上了後山,睡倒在密密的黃麥菅草叢裡。天狗長久地不動,想心思。
山樑上有割草的人,拉長聲調在唱花鼓:
出門一把鎖喂,
進門一把火喂,
單身漢子我好不下作喂;
床上摸一摸嘞,
摸出個老鼠窩嘞,
單身漢子我好不下作嘞。
鍋洞裡捅一捅喲,
捅出個大長蟲喲,
單身漢子我有誰心疼喲。
天狗想,這單身漢子真西惶,我天狗離了師傅,沒有了惦我牽我的師孃;先前也是胡胡塗塗過了,好容易得到了一點女人的疼憐,從此失去,往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山坡上起了風,風在草叢裡旋轉,天狗被黃麥菅埋著。草原來並不紛亂,根根縱橫卻來路清楚,像織就的一張網,網朝下是套住這話說得正經八板,天狗就不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