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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的文學,由於描述的是深層潛意識的結構(即,使精神自身鑄成形式的創造),也由於在描述時要將語言的功能顛覆,讓她返回其原始的含義,往往是最難進入的。這種文學的讀者需要受一定的訓練,因為他所面對的,是一個一個極為獨特的精神發展的形態,是類似於哲學和嚴肅音樂那樣的東西。這樣的文學的讀者與大眾文學的讀者在數量上比起來當然是少得可憐。但一個民族如果不能讓這種高層次的文學存在的話,就是一個沒有前途的民族。所以在東歐,在那些文學發達的國家裡,實驗文學受到人們很大的尊敬。因為他們的人民深深地懂得一個民族沒有精神是多麼的可怕,他們也懂得將人的精神降為表層的社會意識形態,實用主義地用“關心他人”的口號來代替文學精神本身的探索,將個體之間的區別抹殺,是更為可怕的事。那終將成為一個民族的災難。而我們這裡居然有這樣的言論,認為只有美英這樣的國家配有純粹文學,高超文學,像我們這種半封閉,半開放的社會則不配,我們只要有所謂思想性強的文學就可以了。而他說的“思想”的內涵則是很含糊的,有點像主流意識形態的代名詞。奇怪的是他剛批了餘華的墮落,又將《兄弟》(關於這篇作品我也發表過言論)視為“高超文學”。我不想在此再去評價這些思想者的文學知識結構和他們對於自我的反省了。
關於我自己的創作,我的文學主張,以及實驗文學到底是什麼,我已經發表過不少文章了,當然思想者們是不屑於看這類東西的,他們要關心的是大眾,他們太忙了,心胸太寬廣了。而且他們自己的心靈也夠豐富了,所有的矛盾都已經解決得很好了,所以現在要全力以赴地來關心作家和勞苦大眾。
本來已經快說完了,忽然又想起兩件事非要在這裡講一下不可。雖然丁東先生不屑於聽外國人的意見,我還是要在這裡告訴他,也告訴這篇文章的讀者:我的朋友(她在日本文學界也是相當有名的中國文學批評家和翻譯家)曾多次談到,中國文學(當然不是指主流)相對於死氣沉沉的、軟弱無力的日本當代文學來說,充滿了活力和希望,值得他們好好學習。還有個資訊就是美國耶魯大學出版社將於今年致力於推出中國實驗文學系列。我們一點都不必自卑和悲觀,我們是靠實力來說話的。文學屬於全人類,只要是好東西,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人注意到,因為現在已是資訊社會了。我也欣喜地看到一代青年作者和讀者正在成長起來,腳踏實地地開始了他們漫長的精神追求。
載於南都週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