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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父親總是默默無言,冷臉冷色的,既不像丈夫,也不像父親。他從來不會坐下來和我們談什麼,他對我們說什麼總是命令式的,言簡意賅、不容置疑的。所以,家裡只要有了父親,空氣就會緊張起來,我們變得躡手躡腳,低聲下氣的,惟恐冒犯了父親。只要我們惹了父親,讓他動氣了,發火了,母親就會跟著訓斥我們。在我們與父親之間,母親從來都站在父親一邊,你說怪不怪?我可以說,作為丈夫,父親比世上所有男人都要幸福,都要得到的多。母親的整個生命都是父親的,就像父親把自己的一生都獻給紅牆裡一樣,母親則把她的一生都獻給了父親,獻給了她的迷醉在紅牆裡的丈夫!
我一直沒能對生活,對周圍的一切做出邏輯的理解,你比方說母親,她似乎天生是屬於父親的,然而母親嫁給父親既不是因為愛,也不是因為被愛,而僅僅是“革命的需要”。母親說,以前父親他們單位的人,找物件都是由組織出面找的,對方必須經過各種政治的、社會的、家庭的、現實的、歷史的等等審查①。母親嫁給父親就是組織安排的,當時母親才22歲,父親卻已經30多了。母親還說,她結婚前僅僅和父親見過一次面,而且還沒說上兩句話。我可以想像父親當時會多麼窘迫,他也許連抬頭看一眼母親也不敢。這是一個走出紅牆就不知所措的男人,他不是來自生活、來自人間,而是來自蒸餾器、來自世外、來自隱秘的角落,你把他推出紅牆,放在正常的生活裡,放在陽光下,就如水裡的魚上了岸,會如何尷尬和狼狽,我們是可以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是,一個月後母親便和父親結婚了。母親是相信組織的,比相信自己父母親還要相信。聽說當初我外婆是不同意母親嫁給父親的,但我外公同意。我外公是個老紅軍,自小是個孤兒,14歲參加革命,是黨把他培養成人,受了教育,成了家,有了幸福的一生。他不但自己從心底裡感謝黨,還要求子女跟他一樣,把黨和組織看得比父母還親。所以,母親從小就特別信任組織,組織上說父親怎麼怎麼地好,她相信;組織上說父親怎麼怎麼了不起,她也相信。總之,父親和母親的婚姻,與其說是愛情的需要,倒不如說是革命工作的需要。可以說,嫁給父親,母親是作為一項政治任務來完成的——我這樣說母親聽見了是要生氣的,那麼好吧,我不說。
母親的肚子疼,到了5月份(1982年)已經十分嚴重,常常疼得昏迷不醒,虛汗直冒的。那時阿兵正在外地上大學,我呢剛好在鄉下搞鍛鍊,雖然不遠,就在鄰縣,來回不足100公里,但是很少回家,一個月回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