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玉記 第六章 告別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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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軒已經死去了,其實他比伊墨更早認識到這一點。他的爹爹埋在沈家別院的那座孤山上,睡在深深的黃土中,抱著他喊小寶的瘦弱男人再也不會重來,把他架在肩膀上送到果樹上的阿爹再也不會復活。
即使柳延也無法替代,因為他的幼年不會再來。
他再也不會把自己變成小小的一團絨球,幼崽一樣在柳延懷裡撒嬌,讓他替自己梳理毛髮,揪著耳朵捏在一起為他的怪相笑出眼淚,也不會為了追他手上一根栓了竹蜻蜓的木杆,在地上蹦來蹦去,最後累的趴在地上,讓人類把他抱起來,洗一個清清爽爽的澡。他只會露出本相,一匹龐大的黑色巨狼,有利爪和獠牙,然後收起它們,敞開自己的肚皮,讓人類枕著自己。
他的一生——既然已經做了鬼,說一生似乎也合適了。
幼年的他,沈清軒是他的天與地,他的倚仗和對抗一切的盾矛。
之後他的天地是伊墨,他一直以為伊墨會一直在的。無論爹爹轉世成怎樣樣的人,冠上怎樣的名姓都無礙,因為伊墨相信那就是他要找的人,伊墨會一直找下去,他會陪他找下去。伊墨總是在的。因為他是他父親,是一條活了兩千多年的大蛇妖,會在他前面長長久久活下去。
他從未懷疑這點,然而羅浮山多了一座墳塋。
他曾經一年一度回去,看著他們一年比一年老去,他不知道如何能直視他們,看他們肉體凡胎,在時光摧毀下牙動齒搖,皺紋密佈。連光鮮了千年的伊墨也烏髮變白。這條活了幾千年的老妖精從來不愛束縛,連長髮都不愛梳理起來,總是披著散著,走路的時候在身後揚著。那是他父親。在花園裡逗鳥,一低頭,瀑布一樣的白髮散了個遮天闢地。
那一剎那,他彷彿預見了靈柩上的白紗。他知道伊墨要走了,以死亡的方式遺忘他。
他做了很久的準備,才能平靜的迎來那一天,他們衣著整齊,乾乾淨淨的躺在床上,牽著手一起丟下他。
他給伊墨梳髮,梳的整齊灑脫,沒有給他束冠,伊墨不喜歡這個,覺得平白頂個東西在腦袋上還洋洋得意的都是傻瓜。他親手用白綾將他們裹好,將他們一起放進棺木,雙人的棺木是他後來二十年四處尋得的木材,木如烏金,刀劈斧砍不得,是深埋地下萬年的木頭,硬如金鐵。他用法力劈開親手打磨雕琢成棺。
他讓他們得償夙願,同死共生。
留給自己的只有一座雙人墳。
“怎麼走?”
沈珏問南衡。面對面站在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