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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響的發令槍,令我眼熱的寶貝,本是公家的物品,此時卻別在肖下唇腰裡。他不時地掏出發令槍,裝上火藥,對空鳴放。叭叭,槍聲與白色的硝煙並起,空氣中瀰漫著很好聞的硝磺味兒。
革命初起時,我也想參加紅衛兵,但肖下唇不要我。他說我是右派陳老師培養的黑尖子,他還說我大爺爺是漢奸,是假烈士,我姑姑是國民黨特務、叛徒的未婚妻、走資派的姘頭。為了報復他,我撿來一塊狗屎,用樹葉包好,藏在手裡。走到他面前,我故意說:肖下唇,你舌頭怎麼成了黑的了?肖下唇不知是計,立即張大口。我把那塊狗屎塞到他嘴裡,轉身就跑。他追不上我。學校裡的人,除了陳老師,沒人能追上我。
看著他穿著陳老師的鞋子、手持標槍、腰掛發令槍,那副小人得志、耀武揚威的樣子,我心懷嫉恨,決定整他。我知道他最怕蛇,但此時已是深秋季節,無處尋得,便從河邊桑樹下,找到半截爛繩子,團弄團弄,藏在身後,悄悄靠近他,將那爛繩子,往他脖子上一繞,同時大喊:毒蛇!
肖下唇一聲怪叫,扔掉梭標,急忙去撕擄脖上的繩子。當他看清掉在他眼前的只是一截爛繩時,才慢慢地回過神來。
他撿起梭標,咬牙切齒地說:萬小跑,你這個反革命!
殺——!肖下唇端著梭標,對著我刺過來。
我跑。
他追。
冰上奔跑使我難以盡展長技。我感到背後有涼氣逼人,生怕被那梭標捅穿身體。我知道這小子用砂輪將梭標打磨得鋒利無比,我也知道這傢伙心黑手毒,自從手持利器之後,殺心更重。他經常無端地刺樹,刺用穀草捆紮成的人形靶子,前不久還刺死了一頭正在與母豬交配的公豬。我邊跑邊回頭觀看,看到他頭髮直豎,兩隻眼瞪得溜溜圓,只要被他追上,我的小命多半要報銷。
我跑,我繞著人跑,鑽著人縫跑。跌倒後,連滾帶爬,幾乎被肖下唇手中梭鏢刺中。梭鏢刺到冰上,冰屑飛起。他也跌倒了。我爬起來繼續跑。他爬起來繼續追。不時地撞到人身上,女人,男人。——這熊孩子,撞什麼呢!——啊!——救命啊——殺人啦——一支正敲著鑼鼓行進的隊伍被我衝撞得亂了鼓點——幾個頭戴高帽的壞人將帽子掉在了地上——我從陳鼻的爹陳額、陳鼻的娘艾蓮——從袁腮的爹袁臉——他也成了“走資派”——身邊繞過去——我從王腳身邊衝過去。我看到了母親的臉,聽到了母親的驚呼——我看到了我的好朋友王肝——我聽到身後一聲悶響,接著是肖下唇的一聲慘叫——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