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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雪
近藤直子:《靈魂的城堡》過兩三天,就要在日本開始發售了。在這書的後記裡,我寫了一些猜想,試圖說明殘雪為什麼開始寫評論了。關於我這猜想,最好先請你看廖金球女士的後記譯文再說。現在想問你以下一些問題。
你自己認為殘雪的小說是一種特殊的小說,而且其寫法是一種特殊的寫法。
你也認為但丁、莎士比亞、歌德、卡夫卡、博爾赫斯等作家的作品和寫法都屬於你那一種,是不是?
殘雪:是的,我的小說是屬於自古以來就有的一種特殊寫法,即,全身心地沉浸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有點奇怪的時間與空間裡頭,讓筆先行,讓自己所不知道的主題自行展開,讓自己控制不了的結構自動形成,讓每一個詞攜帶另一個世界的神秘氣味。寫這種小說的作者,一般來說是很難意識到自己的創造物的深層含義的,寫了就寫了,作品對於作者來說也是一個陌生者,就那麼存在了。我想,我作為一箇中國人,是所有作家裡頭最能壓抑自己的慾望的。我身上儲藏了幾千年的潛意識,而這些潛意識並不是像但丁或卡夫卡那樣爆發出來,像火山一樣。我的潛意識被我用強力鎮壓著,我從西方人那裡學來了理性,一點一點地將它們開掘出來。這種職業的訓練給了我另外一種力量,那就是一般作家所沒有的、從看似雜亂的潛意識世界裡找出結構的力量。當我寫了很多小說以後,有一天,(那時大約43歲吧)我忽然從卡夫卡的幾個長篇中看出了結構。從那以後,小說對我來說便呈現出一副完全不同的面貌了。我認為但丁或卡夫卡等作家都並不知道自己作品裡面的這個結構,他們是那種西方的爆發型的天才,憑藉某種模糊的召喚,走火入魔,猛烈地燃燒。我這個中國人同他們完全不是一回事,從一開始我就本能地採用了理性的方法來寫非理性的小說。因為壓抑了幾千年,我的慾望並不比任何一位作家弱,但我很少(幾乎沒有)在無法控制的情形之下爆發。無論我在作品中多麼顛狂,總有一雙清醒的眼睛在高處注視著。也許可以說,我是一邊釋放慾望一邊認識慾望的作家。我在幼年時代做夢時,便能夠意識到自己是在夢中。每次我不想夢下去了,就跑到一個懸崖上往下一跳,便醒來。中華民族的特殊性造就了我這種特殊作家,我為此感到幸運。當然,我認為向西方經典文學學習是我得以從事這種創造的前提。在日常生活中。我同時生活在兩個世界裡,我能夠分裂,又能整合。這種能力於不知不覺中保護了我的才能。當然也由於我出於職業的敏銳小心翼翼地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