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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隔壁鄰居,兩家的小孩從前也在一塊玩,可是自從小孩長大搬走後,他們的交往就只限於見了面打個招呼了。所以剛才阿藝來要花種,她確實感到有點意外。從阿藝的形跡來看,她將這事看得很嚴重,那究竟是為了什麼呢?一定不單單是為了幾粒花種吧。
吃飯的時候煤太太對丈夫說:
“你看阿藝拿了那粒花種會栽下去嗎?”
“不會,因為那是一粒假的,是我選出來扔掉的。一共有好幾粒假的。她拿回去看一下就看出來了。那不是花種,是漂亮的小石子。”
金朝她擠了擠眼,很得意的樣子。煤太太在心裡嘀咕:“老滑頭。”她有點擔心阿藝會因此懷恨她。阿藝的丈夫是獨眼的陰沉的男人。他們夫婦會不會認為她在捉弄他們呢?也許她該去說明一下。金反對她去說明,說這樣只會“越說越亂”。還說:“既然她對這種地下植物有興趣,同她開個玩笑總是可以的。”
由於失眠,煤太太和金十年前就分房而居了。一般來說,煤太太在十二點至一點多隻可以睡一會兒,醒來之後就要等到三點多才能睡著,再醒來大約五點,捱到七點又再睡著一會兒,八點多起床。每天都差不多如此。夜晚對於煤太太來說是漫長的。起先很難受,似睡非睡的、恍恍惚惚的狀態令她很不習慣。在夜裡一點醒來之後,她總是穿著睡衣在各個房間巡遊。她在房裡走動時不開燈。於是有一天夜裡,她被客廳裡那面大鏡子突發的反光嚇得摔了一跤,撞在飯桌的邊緣,撞斷了一根鎖骨。回憶起來,鏡子裡那陰險的反光應該是路過的汽車造成的。後來煤太太就將所有的用具全部罩上布罩了。傷好之後,煤太太停止了夜間的巡遊。她仍然在夜裡起來,坐在廚房的矮凳上,身體靠著牆假寐一會兒。她之所以坐在廚房,是因為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還有那些樹,這讓她心裡安靜。這種時候,回憶起早年和孩子們在一起的那些時光,她會感到一種幸福的詫異:那真的是她經歷過的生活嗎?然而幸福感卻是來自於目前的這種知足的生活。所以時間一長,她就喜歡起自己的失眠來了。她將自己想象成一隻大白鵝,搖搖擺擺地在森林中覓食。
金在夜裡是不醒來的,除非有特別大的干擾,比如煤太太受傷那一次。據他說他的睡眠其實又很淺,周圍發生什麼事都感覺得到。
“我這樣的人必定早死,因為神經從來沒有得到過真正的安寧啊。”
他愁眉苦臉地說起他的狀況,但煤太太知道他心裡很得意。那麼淺的睡眠同醒著差不多吧,一個人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