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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傳信說了在江松山見麼……”那個滾走在眾多陰屍之中不斷隱匿自己的人在看清玄憫的模樣後,終於暴露了自己的位置。他身上還保留著障眼法,乍一看同陰屍無甚區別,碎肉早已在不斷的躲避奔走中抖落在地,裸露出來的骨頭歪歪斜斜,像是拼湊過的,泛著黃黑,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
但是他周圍真正的陰屍在金光籠罩之下,已經被壓得癱倒在地,成了一地碎骨,唯餘一點痴粘的陰怨氣縈繞其上,是以維持著站姿的他便顯得格外突出,一眼便能分辨出來。
他的腦袋只剩一盞頭骨,骨頭上裂紋遍佈,風乾的老皮緊緊裹著骨骼,眼眶只剩兩個黑洞洞的窟窿。從這樣一張臉上自然看不出什麼細微神情,但從他茫然張著的嘴來看,應當是詫異得忘了處境。
若是在這種時候出手,想必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然而薛閒卻已經看不見他了,除了那片金光,山谷中的一切彷彿都同他沒了干係。他只知道脊背的疼痛一直貫穿到了心臟裡,活似眼睜睜地被人一刀搗進身體裡,胸口處是徹骨驚心的冷意,冷得天寒地凍。
玄憫和他之間隔了山石,隔了金光,隔了一片濃重的水霧。但是他卻沒有抬手將那水霧揮掃開,只依然這麼隔著水霧靜靜地望著石峰上的白影,輕聲重複了一句:“國師?”
往日的諸多細節均在那一瞬間湧入腦中,有用的無用的,清晰的模糊的,以一種雜亂無章到令人頭腦發疼的方式閃現著,隨著“國師”這一聲稱呼,突然變得明晰起來——
不同尋常的能耐,同官府的瓜葛,格外講究的性子,還有上回在簸箕山下碰到的那一支隊伍……
其實處處都有蛛絲馬跡表露著玄憫的身份來歷,這些天,尤其在進了百蟲洞後,那種隱隱約約縈繞不散的不舒坦根本就是一種下意識的不安,甚至帶了一種怯意。
他早已有所感,只是始終在有意無意地忽略而已。
哪怕直到現在,藉著銅錢的牽連親身經歷了一遍玄憫的記憶,他仍舊抱著最後一絲僥倖之心,仍舊想親口同玄憫問個明白,甚至可以裝一回痴愚,只要玄憫搖頭否認,只要玄憫說一個“不”字……
“戊辰年,六月初七……”薛閒死死盯著那片水霧後頭的白影,輕聲開口重複了一遍記憶裡玄憫所說的話。
他看見那個白影似乎僵硬地動了一下。
只是水霧太過濃重,讓他難以分辨究竟是不是錯覺。
“你所說的戊辰年六月初七,是什麼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