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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過身輕聲說,“我和施德主任熟,前幾日從雄耳川來的。”“雄耳川?是鎮安縣的雄耳川?”
“你還知道鎮安的雄耳川?去過嗎?”
“沒去過,但我的老老舅爺家在那兒。”“姓甚?”
“姓傅。”“你不是從州城來的,省城人?”
誰能想到,我與我的舅舅相見就是這麼離奇!若是把這次相見寫成文章在報上發表,讀者全以為是手段低劣的編造,但是現實中的奇遇就這麼發生了。我的舅舅名字叫傅山。那個晚上,我把我所知道的關於傅家的故事全講出來,舅舅就不停地加以補充和說明,說到舅舅小的時候如何拽住了狼的尾巴救下舅奶而自己被狼叼走,舅舅便剝下衣服,果然在他的後頸上有三個紅的疤痕,疤痕並不是我想象的是凹下的小坑兒,則鼓得高高,像是大樓門上的釘泡,紅糾糾地放著瓷光。
“我和狼是結了幾代的冤仇!”“你統計過了沒有,一共捕獵過多少隻狼?”
“你長這麼大,能說清吃過多少碗飯嗎?”舅舅的眼睛裡射動著一股英氣,又狡猾地朝我眨眨眼,“我沒想到你竟也是個大知識分子了!幹你們這號工作的每日都要與人打交道,打過交道的人你怕不會全部記得,但見過你的人都能記得你的。”
“這麼說,”我有些興奮了,“商州所有的狼應該是都認識舅舅的?!”“可能是這樣吧。左邊那個山崖上有兩隻狼哩,半夜裡它們遷徙,我出去看了,兩個蠢傢伙嚇得要跑,卻只兜圈子,那樣子倒像刑場上的犯人,先自個糊塗了!瞧它們那個樣兒,我說去吧去吧,政府在保護它們哩!”“你沒有打它們?”
“沒有。”“舅舅知道現在不能捕狼了。”“這當然。”“可……”一時間,我為舅舅悲哀起來了。現在已不是產生英雄的年代,他雖然是獵人卻不能再去捕獵狼了,商州幾乎一個世紀以來滅絕了老虎、獅子,甚至野牛、野熊,只是有狼啊!我看著那杆磨得光亮滑膩的獵槍,看著他的一身行頭,我的意思是:那麼,你怎麼還是這身裝扮呢?但我沒有說出口。舅舅抓起了酒瓶,再也沒有讓我,咕咕嘟嘟喝起來。遠處黃專家的哭與笑清晰地從窗縫鑽了進來,從四堵牆中滲透了進來。
舅舅告訴我,他是商州捕狼隊的隊長,當狼越捕越少的時候,專員尋到了他,交給了他一個任務,就是讓他在近一年的時間裡走遍全商州,普查一共還存在著多少隻狼。普查的過程中,除了生命受到直接傷害以外,絕不能獵殺一隻狼。專員的話不能不聽。他上路普查了,共查清了十五隻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