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夜色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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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聲攀上窗臺,藉著月色挪到圍牆頂端,又不知踩著什麼跳下去了。陳裡予從衣服的空隙裡看著他,聽見不輕不重的落地聲——沒有慘叫,聽起來是平安落地了,他後知後覺地鈍鈍地想。
對方離開後,這幢小樓徹底沒了聲音,寂靜得彷彿另一個世界,身前身後一片漆黑,目之所及,唯一的光源是皎潔的圓月。
他聽著自己的呼吸聲,耳邊的環境在一點一點收攏,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氣——於是他更加清晰地聽見他的呼吸聲,與同樣愈發清晰的心跳摻雜在一起,形成一種詭異的同步。他像一具空殼,盛著可有可無的呼吸與心跳,血液汩汩穿行,包裹著凝固的噩夢。
臆想中的腳步聲隨著耳鳴向他逼近,他看見一片黑暗裡黃白的月亮越來越紅,越來越亮,匯聚成一星亮得突兀的火光,尼古丁的味道就在他眼前,灼灼地揚言要燙瞎他的眼睛。
他伸手去擋,一次兩次,終於菸頭的目標如他所願轉移到他的手臂上,摁滅,碾壓,留下灼痛的疤痕——他腔內的呼吸和心跳聲在減弱,取而代之的是孩童無休止的啼哭,哭叫著求饒,斷斷續續地喊“媽媽”,媽媽救我……
那一截紙一樣蒼白的細嫩手臂上,盛著不下百個菸頭燙傷的舊疤痕。
他是不敢穿短袖的,也不敢挽起袖子來畫畫,哪怕夏天悶熱得難以忍受,哪怕冬天冷水浸溼袖子一夜也不會幹。
那時候他很瘦,比同齡人矮一截,聲音也細甜,他喝得爛醉的生父會用菸頭燙他,一邊燙一邊罵,用酒鬼特有的噁心含混的語調逼問他,生得細皮嫩肉說話像個太監,怎麼不出去賣,怎麼不去陪睡給他掙酒錢。
這就是母親病故前,他記憶裡高大英俊、從來不對他說一句重話的父親,會請最好的老師教他畫畫,會說我們小瑜白白嫩嫩的真可愛,誰家的小公主小王子都比不上你。
他的記憶是碎的,碎成一片一片,每一片都是灰白的,拼湊成混亂而沒有盡頭的噩夢。有時候灰白裡染上一點點顏色,他想起收養他教他畫畫的老師,又想起老先生去世那晚下了瓢潑大雨,師母在急救室外抱著他哭成個淚人,不久也撒手人寰。
他也會想到母親,六七歲時候他完整幸福的家庭,房子是乾淨敞亮的,母親抱著他畫畫,父親坐在一旁給他們切水果,給蘋果切出小小的兔子耳朵,放到他手心裡逗他笑。
還有江聲……他不知道江聲現在在做什麼,也許在心急如焚地找工作人員來開門,也許已經接到鑰匙,在跑回來找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