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不可预卜 (第3/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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掬饮了积存的雨水,便裹起蓑衣安睡。他曾想到在睡眠中有可能被野兽吃掉,但他不怕,他也是野兽,而且还是握有刺刀的野兽。他想征服这座大山,他要养精蓄锐。母亲的纺车、未婚妻的针线笸箩,湘江东岸的篝火,秦始皇的长城和灵渠以及湘江水面上战友们的尸体,全都是太虚幻境。他心中只留下一个形象是真实的,那就是让沙漠中生出一片绿洲的那个少年。他现在已经放下水挑子,来到越城岭的原始森林中……
文庆安非常奇怪,一切伤痕、夜寒、疾病都不能给他带来疼痛,他成了铁铸钢打的了。这种麻木的超常的生理状态,使文庆安在庆幸之余悚然而惊,他想到了本村的那个疯女,她在冬天不也只穿着单衫吗?她跌在荆棘丛中满身划伤,也不是不觉疼吗?那么,我是不是也疯了?
他提着刺刀站了起来:这是一座什么山啊?这么高,这么大,在进山前,不是说只有两千多米高吗?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除了一只与他平行的山鹰之外,这里从未踏上过人类的足迹,连野兽也没有,他是不是走到天庭来了?整个天宇都是他一个人的!
文庆安的目标,就是山的极峰,翻过峰巅,就是他的出路。他又攀爬了一天。他无法找到到达峰顶的路,左冲右突,突不破茫茫森林的包围。越城岭好像识破了他的念头,沉稳而又阴险地为它的对手摆下八卦阵,设下了盘陀路。
文庆安的身体终于垮了,意志也终于垮了。他一头拱在草丛中,口吐白沫,发出痛苦的呻吟。他想:只要再动一下,全身就会肢断肌裂,心也会碎了:“我不行了……”
他不明白,命运为什么会指给他这样一条路,他父亲的棕蓑怎么未能保佑他脱出苦海?他想从父亲的幻影里得到某种启示。可是,父亲的面容淡化了,在他滞钝蒙眬的眼前浮现起来的是那个挑着水桶的青年人,他到沙漠上去浇灌那块绿洲!那绿洲与他眼前的绿色屏障融会在一起。
文庆安似乎悟出了一个道理:任何人都无法走到目的地,任何人都像战死在湘江两岸的战友那样,倒毙在奔向目的地的中途。此时此刻,他的那些远离他而去的战友,又有多少人倒下了……他们只能走一段路,然后,像那个创造沙漠绿洲的青年一样,把挑水的扁担交在子子孙孙的手上。
文庆安又顽强地向前走,毫不退缩。他用一种亢奋狂热的情绪来跟大自然斗争。最后走上绝谷断崖。
在他已近枯竭的瘦弱的肌体中,迸发出来的求生本能、耐性和毅力是无与伦比的。但他终于没有走出远古洪荒的大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