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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雲遊》是幾時寫的呢!雲遊!可不是,他真的雲遊去了,這一本怕是他最後的詩集了,家裡零碎的當然還有,可是不知夠一本不。這些日因為成天的記憶他,只得不離手的看他的信同書,愈好當然愈是傷感,可嘆奇才遭天妒,從此我再也見不著他的可愛的詩句了。
當初他寫東西的時候,常常喜歡我在書桌邊上搗亂,他說有時在逗笑的時間往往有絕妙的詩意不知不覺的駕臨的,他的《巴黎的鱗爪》、《翡冷翠的一夜》都是在我的又小又亂的書桌上出產的。書房書桌我也不知道給他預備過多少次,當然比我的又清又潔,可是他始終不肯獨自靜靜的去寫的,人家寫東西,我知道是大半喜歡在人靜更深時動筆的,他可不然,最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尤其是離不了我,除我不在他的身旁。我是一個極懶散的人,最不知道怎樣收拾東西,我書桌上是亂的連手都幾乎放不下的,當然他寫完的東西我是輕易也不會想著給收拾好,所以他隔夜寫的詩常常次晨就不見了,嘟著嘴只好怨我幾聲,現在想來真是難過,因為詩意偶然得來的是不容易再來的,我不知毀了他多少首美的小詩,早知他要離開我這樣的匆促,我賭咒也不那樣的大意的。真可恨,為什麼人們不能知道將來的一切。
我寫了半天也不知道胡謅了些什麼,頭早已暈了,手也發抖了,心也痛了,可是沒有人來擲我的筆了。四周只是寂靜,房中只聞滴答的鐘聲,再沒有A摩的“好了,好了”的聲音了。寫到此地不由我陣陣的心酸,人生變態真叫人難以琢磨,一霎眼,一皺眉,一切都可以大翻身。我再也想不到我生命道上還有這一幕悲慘的劇。人生太可怪了。
我現在居然還有同志摩寫一篇序的機會,這是我早答應過他而始終沒有實行的,將來我若出什麼書是再也得不著他半個字了,雖然他也早已答應過我的。看起來還是他比我運氣,我從此只成單獨的了。
我再也寫不下去了,沒有人叫我停,我也只得自己停了。我眼前只是一陣陣的模糊,傷心的血淚充滿著我的眼眶,再也分不清白紙與黑墨。志摩的幽魂不知到底有一些回憶能力不?你若擱筆還不見持我筆的手!
小曼,二○,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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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遊</h3>
那天你翩翩的在空際雲遊,
自在,輕盈,你本不想停留
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
你的愉快是無攔阻的逍遑。
你更不經意在卑微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