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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夜色盡染,長街里人煙漸稀。戌時剛過,一頂青綢垂穗的小轎攜著轎中酒氣,晃晃悠悠抬入了城北的蔡太師府邸。
管事與丫鬟迎出來幾個前後接應,不多時,便從轎中扶下個身形修長的青年人來。
這青年人約二十一二年紀,面上沾著絲醉酒得來的醺紅,仿似塊兒透潤的良玉,一容笑意是掩也掩不住,盡掛在杏眼長眉間,更顯其容光煥發,全無頹然。
他一路拾袍向內院走去,經過的下人必都向他行禮問安,道聲“三公子好”,而不等他跨進北院兒,下人已先他一步行到北院兒禪室外的小廳門口,恭聲向裡稟報道:“老爺,嵐三公子打別院兒過來了,要跟您請安——”
“爹!爹!”蔡嵐不等下人說完,已穿廊走到了父親蔡延所在的屋外,徑直推開小廳的門進去,卻倒是不敢再往禪室裡闖了,只站在禪室緊閉的瑤花隔扇外,笑著向裡頭報起喜訊來:
“爹,我初次來京便中了會試,您可看榜了沒有?這都過去一整日,您怎也不喚兒子來請安哪?”
與他一門之隔的禪室之中,蔡延正背靠石牆,閉眼盤坐在北山壁下的楠臺蒲團上靜思。他手邊的獸紋銅爐裡燃了支抽金絲的紋經檀香,青煙自香爐精緻的鏤花間溢位來,飄搖到他灰白的眉宇處,又直直漫繞至一室正中的沙盤之上,盤旋在沙盤中莫可名狀的淺淺溝壑間,在昏晦燭光的照耀下,將室內四壁懸掛的陰陽卦箋顯得更為詭譎。
此時聽聞么子喜訊,蔡延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只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就一邊拿開膝上放著的扶乩卜筮之具,一邊平平道一句:“看了。”
小廳中的蔡嵐正扶桌站著,此時既沒有得到意料中父親應給的讚許,也沒有得到父親的關切,不免在屋外下人的眾目看顧下有失體面,便下意識更挺直些身子,向隔扇中道:“爹,兒子考上會試,就要去面聖了,您難道就一點兒喜氣也沒有麼?”
應他此問,瑤花隔扇後只傳來蔡延全無冷暖的蒼老聲音:
“不過考上個會試,你就志得意滿了?”
蔡嵐聞聲一愣,下刻只見身前的隔扇咿呀開啟,是老父蔡延穿一身寬衫步出禪室,徑直行過他身旁道:“裴大人家的高徒也考上了會試,中的還是今科解元。他同你是一般年紀,怎沒見著像你這般喜得日夜呼朋喚友、酒肉不離的?”
蔡嵐忙跟著他往外走去,慌慌道:“爹,那是他們要請我的。來者皆是各家公子王孫,往後入班都是熟臉,我怎好推拒得過?便還是陪他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