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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姐姐推了我,但由於她和我爸爸都一口咬定是我產生了幻覺,很長時間裡,連我自己都認為那是幻覺。只有卡在井裡的恐懼感,太深刻,深刻到淹沒了其他的記憶。再後來,我長大了一點,可以稍微理性地思考這件事了,我找不到姐姐有什麼動機推我下去。什麼事情都要講動機,對不對?在簡單的事實之下總是有著複雜的原因,對不對?她沒有理由殺我,或者再極端一點地說,如果她想殺我,在此後那麼多年的時間裡,她有充裕的時間動手,再來一次。但是沒有,她沒有動手做這件事。
直到我十六歲那年看到了她的日記本。
那時她念大學,日記本在她的學校裡。有一年五一勞動節我媽媽帶著我去南京看她,她和我媽出去逛街了,我躺在她床鋪上,從枕頭下面摸出了那本日記。其實不是日記,她好像是一個暮年的人,在寫回憶錄,把二十年來經歷的事情摻雜了當時發生的事寫在一起,很像一部先鋒派的日記體小說,有很到位的風景描寫,不知所云的對話,人物都是按照某種節奏出場退場的。她把過去和現在的日常生活按照小說的節奏重新排列。
在她的日記中我看到了一個故事。
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妹妹總是能產生幻覺,夢見死去的外婆,她們那個無神論的父親根本不信這一套,但偏偏她們的母親是個堅定的有神論者。妹妹把外婆在夢裡說的話轉述給母親,母親就會去張羅著給外婆燒紙錢。姐姐覺得受到了冷落,姐姐羨慕妹妹的幻覺,有一天姐姐偷偷地告訴母親,自己夢見外婆了。但母親根本不相信姐姐。母親大概也知道,幻覺,只能是唯一的,就像你不能同時找兩個巫婆跳大繩。
日記裡的故事很弔詭,姐姐真的有幻覺嗎?沒說。也許有,因為姐妹的基因是相似的;也許沒有,也許姐姐只是妒嫉妹妹受到了母親的關注所以模仿妹妹。總之,最後的結果是姐姐把妹妹推到了一口井裡,妹妹死了。
這是一個用第三人稱寫的故事,很有意思,我當時想,說不定可以發表呢。只有我知道這件事到底有多可怕。
我見到我姐姐時,問她:“那個姐姐妹妹的故事,是怎麼回事?”我那年十六歲,如果我再長大一歲就不會問這麼愚蠢的問題了,我會把這件事按死在心裡,但我當時竟然有點義憤填膺。於是,我姐姐微笑著說,那只是她近期在寫的一個小說素材,小說都是謊言。她笑歸笑,那表情恨不得想殺了我。她當然知道那日記裡都寫了些什麼,除了井的故事之外還有她和兩個男人同時上床之類的故事,她儘可以告訴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