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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即便是虎心豹膽,在這種特定的時刻,也無法保持鎮靜。他順手拖起一件衣服,懵懵懂懂地跳下炕,往堂屋裡衝來。四老爺覷得親切,把那蓬樹杈子對著他的臉捅過去。一個捅,一個撞,一個是邪火攻心,一個是狗急跳牆,兩人共同努力,使當做武器的槐樹杈子發揮出最大威力。
四老爺感覺到那裡槐樹的尖銳枝丫扎進了李大人的臉。李大人發出一聲非人的慘叫,踉蹌著倒退,一屁股坐回到炕沿上。
趁著這機會,四老爺掏出洋火,划著,點亮了門框上的洋油燈。
四老爺獰笑一聲,又一次舉起了槐樹杈子。燈光照耀,鋦鍋匠滿臉汙血汩汩流淌,一隻眼睛癟了,白水黑水混合流出眼眶。
四老爺心裡膩膩的,手臂痠軟,但還是堅持著把那槐樹杈子胡亂戳到鋦鍋匠胸口上。
鋦鍋匠不反抗,好象怕羞似地用兩隻大手捂著臉,鮮血從他的指縫裡爬出來,爬到他的手背上,又爬到他的小臂上,在胳膊上停留一下,淅淅瀝瀝地往地下滴。四老爺的樹杈子戳到他的胸脯上時,只有被戳部位的肌肉抖顫著,他的四肢和頭頸無有反應。四老爺被鋦鍋匠這種逆來順受的犧牲精神一下子打敗了,持著樹杈子的雙臂軟軟地耷拉下去。
四老媽放聲大哭起來,淚水嘩嘩地流。
四老爺被四老媽的哭聲撩起一股惡毒的感情,他用槐樹杈子戳著四老媽的胸,四老媽也用雙手捂著臉,也是同樣的不畏痛楚。四老爺見著那根槐杈傾斜的、帶著一莖嫩葉的青白的尖茬抵在四老媽一隻雪白松軟的Rx房上,彷彿立刻就戳穿那Rx房時,他的胳膊象遭到猛烈打擊似地垂下來,樹杈子在炕上耽擱了一下後掉在炕前的地上。四老爺感到精疲力竭,心裡一陣陣地哆嗦,一種沉重的罪疚感湧上他的心頭,他突然想到,如果把一隻發情的母狗和一隻強壯的公狗放在一起,兩隻狗進行交配就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情。看著鋦鍋匠殘破的身體,四老爺心在愧疚,他有些支援不住,倒退一步,坐在一隻沉重的楸木機子上。
你走吧!四老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