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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側過頭,只見香蘭正背對著他,手裡拿著幾頁紙,他眼力過人,將信箋上所寫瞧了個清清楚楚,方才恍然為何在莊子中抓住的細作自稱是戴家派來的。他腦中電光石火,瞬間已閃出數個念頭,不由渾身發冷,又冒出汗,整個心放佛被攥得死死的,比那胸前的傷口更痛,直令他喘不過氣,幾欲窒息,冷汗從他額上冒出,千百種滋味湧上心頭,竟令他一時茫然,彷彿午時三刻在菜市口待問斬的犯人,分外難捱。他勉強移開目光去瞧香蘭,只見香蘭背影一動不動,彷彿入了定的老僧。
時光彷彿凝住了,林錦樓心裡如一波一波翻江倒海的浪頭,每個念頭都將他衝得頹然無力,這樣要命的東西落在香蘭手裡,倘若她以此離開他呢?畢竟她這樣心心念念要離開林家,這一番大難遭遇,她早已對他恩重如山,這樣嬌弱、愛哭、甚至偶爾會怯懦的女人,每每做出令他側目之事,竟讓他覺著自己渺小而卑微,繼而對她生出羞慚與欽佩之心,這是他一輩子都未曾嘗過的滋味,倘若她要走,他又有何顏面再要挾威嚇她?
香蘭忽然把頭埋在膝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卻竭力忍住不哭出聲。片刻,她抬起了胳膊抹了抹臉,林錦樓牢牢盯著她,雙手竟不自覺微微顫抖,卻聽“哧哧”兩聲,香蘭竟將那幾張信箋撕成兩半,旋又撕得更碎,而後起身走到湖邊,把碎紙扔進方才趙月嬋落水砸出的冰窟窿當中,沉默的看著冰水將信箋上的墨跡暈染成一團一團,最終模糊不見。直到等最後一片紙屑沉入河中,香蘭方才轉身往回走。
林錦樓見香蘭兩手空空走回來,心裡不由鬆了口氣,可緊接著又有一塊更重的石狠狠擊在他心上,彷彿他聽見“嘩啦”一聲,心裡頭什麼東西碎了,他喉頭髮澀,雙目泛酸,悄悄別過臉,一滴淚順著他眼角滾下來,落在他身下的大毛衣服上,留下一團圓圓的水漬。
香蘭將趙月嬋屍體拖到一旁,看著趙月嬋的臉,良久說了聲:“你的大禮,我剛剛撕了,就當沒有這回事罷我對你沒有恨也沒有厭了,倘若我活著,必來收斂你,好走罷。”言畢將趙月嬋的那件溼噠噠的斗篷蓋在她頭臉上。
這個惡毒且自私的女人,臨終時其言也善。香蘭立在趙月嬋的屍首旁,雙手合十,誦了一段經,忽聽見咳嗽聲,知是林錦樓醒了,連忙轉身過去,俯下身道:“大爺,你怎樣了?”她去握林錦樓的手,只覺那雙手冰涼。
林錦樓又咳了兩聲,掀起眼皮,只見香蘭頭髮蓬亂,臉仍腫的高高的,因方才哭過一場,這會子被風一嗖,又紅又紫,眼睛好似核桃一樣,他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