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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中旬,下雨。我把王八送到奶奶家時,車子不小心滑了一下,差點把我的骨頭摔斷,所幸車子還好。這件事讓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在奶奶家,我又見到了文森特,它還是老樣子,這貓特念舊,看見我就很主動地蹭過來,在我的兩腿間繞來繞去。
下午我把燉好的一個王八送到醫院去,另一個留著明天送。我拎著雨衣和王八進了病房,老丁那床鋪上空蕩蕩的,邊上是那個昏迷的中年人,機器照舊還在嘟嘟地叫著。我跑到護士臺,問:“21床的人呢?”護士看了看我,用很冷靜的聲音說:“他今天早上去世了。”
我腦袋嗡地一下,說:“你們這兒天天死人的,你別弄錯了,再查查。我前天看見他還挺好的。”
護士說:“21床,叫丁培根,是不是?”
“對。”
“他的確去世了。非常突然,之前他的狀況很穩定,今天早上忽然不行了,都沒來得及搶救。”
我失魂落魄,再次走進病房,坐在雪白的床單上。那床單已經換過了,不是老頭睡過的。我開啟抽屜,裡面還有兩卷草紙,乍一看還以為是書,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連同他這個人。細微的雨水打在窗玻璃上,從這裡望出去,外面是一棵棵發黃的樹木,一幢紅色屋頂的房子,紅得非常暗淡,倒是樹葉的黃色顯得刺目。天空是空無的,白得沒有內容,但我知道那毫無內容的白色其實是雲層,雨就是從那裡來到世界上的。我非常難過,握著雨衣的手心覺得冰冷刺骨。後來我把燉好的王八放在床頭櫃上,對著空床說:“老頭,說走就走啊?太不夠意思了。”
我跑到水房裡,衝了衝臉,又回到護士臺,問:“現在人在哪裡?”護士說,已經在太平間了。我說要去看看,她不讓我去,說是已經通知單位了,按規矩,我要見到他只能是在追悼會上。我當著護士的面就哭了。
回到病房,我癱坐在凳子上,背靠著牆,看著旁邊那個昏迷的病人,聽著儀器裡嘟嘟的心跳聲。這聲音讓人放心。我希望老頭也能有這種聲音,哪怕他也昏迷了,哪怕再過一小時就死,總比這麼突然死掉的好。我還沒跟他道別呢,他就被人拉到太平間去了。我想起老頭說過的,他和死神之間是一場短跑比賽,這次不一樣,死神在終點等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