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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小酒館的老闆熟,因為他雖是河北人但他老婆和老闆原是一個村兒的,他做了上門女婿,論輩分應該叫老闆為叔的。他說:我不叫,從來不叫!我們坐在飯店的窗子下不敢吱聲也不敢轉身,只說瘦猴買了酒就走,他卻話多得很,和老闆在貧嘴。老闆說今日可不能賒賬呀。他說你怕啥的,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甭說有個收購站,還有兩個兒子哩,兒子長大了說不準兒就做了酒廠廠長呀!老闆說你咋和你爹一樣,九斤哥過河尻縫兒夾水,你幹指頭蘸鹽!他說不準說我爹,再來一包瓜子,五香牌的。老闆說沒五香牌的有九香牌的。他說哪兒產的?老闆說:河南。他說河南的我不要,盡做假貨!老闆說你尋著挨磚呀,你媳婦給你生的兩個娃也是假的?他說:嘿嘿,嘿嘿。
瘦猴一走,我們才出了飯店,外邊的柳絮又飛了許多,五富的頭髮蓬亂,粘著了柳絮就再不走。五富說瘦猴的爹叫九斤,是不是生下來九斤重?我說可能是。五富說那瘦猴生下來怕只有一二斤!父子倆一個是老虎一個是老鼠,這讓我們張了嘴想笑,但沒笑出來卻同時打了個哈欠,我說:吃完飯人就困,咱去九道巷小公園的石條椅上睡一覺去。五富就跟著我走,走到九道巷了,他卻說:咱不睡了,一睡我怕天黑都不得醒來,咱還是抓緊時間多轉幾遭巷。
我說:今日貨收得不少了,悠著點。
五富說:挖了金窖就往深裡挖。
我說:城裡是咱的米麵缸哩。
五富說:啥米麵缸?
這五富就又不懂了。城裡有的是破爛,有破爛就餓不死我們,這如同家裡的米麵缸裡有米麵,想做飯了,從缸裡舀那麼一碗麼。該睡還是要睡的,城裡人會享受生活,咱就不會享受啦?
剛說完這話,一輛三輪車就咯吱咯吱蹬了過來,車上有個菜筐子也有三大麻袋的空啤酒瓶。五富正把架子車的拉帶套在肩上,怔了一下,便抬腳踢巷道里的隔離水泥墩,水泥墩沒有動,把他腳卻踢疼了,哎喲俯下身去。我忙過去察看,他脫了鞋,左腳大拇指的趾甲裂了,罵道我又撞上鬼了!我問咋回事,他說你看見了吧,就是那禿子在家屬院收破爛的!我這才注意那蹬三輪車的,臉像個冬瓜,頭髮稀疏得如幾根茅草。
就這副模樣?我咳嗽了一聲直直走了過去。
我只說禿子看見了我的神氣會立即逃走的,他竟從三輪車上跳下來給我笑。我能不回報嗎?於是,我也笑了一下。禿子說同志這附近有沒有個廢品收購站?五富說:沒有!我把五富制止了,我說去賣破爛嗎,我領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