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千山萬水 (第2/1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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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可愛的得多。
大媽目中無人的坐在他的床邊,我叫了她一聲,她沒理我。
鄭東霓精巧的臉型和微陷的眼窩都繼承自她,昔日的鋼鐵西施。大眼睛的美女遲暮之後,多數是可怕的,因為她的眼角會下垂。大媽也不能例外,她的面板乾燥,飛滿了斑。頭髮也一樣,燙的不好,看上去就是澀的,就算洗乾淨了,也像是存著龍城的的風沙。我相信,當她在鄭東霓這個年齡的時候,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她能允許自己以這樣的面目出門,長久沉墮的生活泯滅了她所有嬌滴滴的傲氣,她早在二十年前就已修成正果,可以隨時隨地在公共場合投入的罵出不堪入耳的詞彙。
不過她的脊背依然挺拔著。不像大多數她這個年齡的女人,她潛意識裡似乎不能縱容自己的身體那麼懈怠,這可能是那些風華正茂的歲月留下的唯一的遺蹟。她沉默著,似乎沒話可講,然後她伸出關節粗大的手指,小心地抹掉了大伯緊閉的眼角的一粒眼屎。她細細地端詳了一會兒那粒汙穢的人體分泌物,然後把它精緻地彈到空氣裡。
然後她輕輕地抓起了大伯的手,她用自己的雙手捧著大伯的左手,慢慢地摩挲,似乎周圍的一切人一切事情都已經和她沒有關係了,小叔説他去跟三嬸一起辦住院手續和交錢,我相信她沒有聽見,我應付了一個進來交代事情的護士她在我們交談的過程中紋絲不動,似乎那跟她沒有任何關係,然後我跟她説:“大媽,我去下面的超市買點洗漱用具上來。”她如夢初醒,恍惚地說:“好。”她説“好”的時候,把大伯的那隻手抱得更緊,好像在輕輕託著一隻受了傷的小鳥。
我出門的時候,聽見她輕輕的説:“你就喝酒吧。”然後,她嗔怪地笑了。
當我們大家重新回到病房裡來的時候,她轉過身,灰黃、暗淡的臉龐上掠過一絲溫暖的表情,安靜地跟我們説:“辛苦你們了。大家都累了,都回去吧!”
那個時候我才恍然大悟,他們是在和平共處。他們吼叫了這麼多年,廝打了這麼多年,互相羞辱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偃旗息鼓了。他像個嬰孩一般終日單純的需要照顧,她像個母親一樣滿懷著牽腸掛肚的溫柔。這真是一件讓人不習慣的事情。
不過,任何事情到了最後都是一個習慣的問題。比如我知道自己最終能習慣大媽對大伯的無微不至,比如我也知道我最終還是能習慣小叔現在和陳嫣在一起。
但是我不願意想這件事,我一想起來就噁心——這不是修辭,是真的噁心。一種很生猛的力量蠻不講理地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