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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了城樓,祖父才告訴我:
“它就是那隻狼。”
“可他是一個人啊。”
“那是你沒看清。”
夜裡,我躺在床上想了又想,狼啊人啊,狼啊人啊的沒個完。我們走進院門之際的確聽見了常叔的號叫,但我覺得那並不像一個瀕死的人發出的聲音,倒像一個十分健康的人。是不是祖父的藥使他突然康復了呢?
我的理想就是成為一個像祖父那樣的人,但我知道我現在離他還差得太遠。比如說那些藥書吧,我心血來潮時也會拿起它們來背誦一番,但很快就會打瞌睡,不耐煩。祖父是用一雙什麼樣的眼睛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看成一隻披著羊皮的狼的呢?即使是打比喻也差得太遠了啊。何況那個人,他自己也不認識,他要認識的話,就不會那麼緊張了。我在心裡說:“爺爺啊爺爺,你一定要把你的本領教給阿三啊。你如果不教給阿三的話,你的本領不就失傳了麼?”然而爺爺不會給任何人真正的希望的,他總是延宕。我一想到這一點心情就鬱悶起來。當我不高興的時候,我就覺得我們家的四合院成了一座牢房,爺爺是牢裡的獄卒。
沒想到常叔會來找我,這件事令我覺得自己很重要。常叔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用和好的水泥修補雞舍,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又瘦又長,很滑稽。
“你好些了麼,常叔?”
“好得不能再好!阿三,我有件事一定要問你,你知道我今年有多大年紀了嗎?我把這事忘了。”
“我不清楚。這事重要嗎?”
我嵌好最後一塊碎磚,頗感興趣地望著他。
“生死攸關啊。你看看天井裡的桂花樹,它肯定是知道自己的年齡的。所有的東西都知道自己的年齡,只有我忘記了。”
常叔一苦惱,蒼白的臉就發青了。我擔心他要咯血,濺到我身上來,就連忙離他遠一點。他看出了我的意圖,嘲弄地眨了眨眼,我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離開了一會,我才發現祖父站在他房門口往這邊看。
“這個渣滓,半截身子都埋到土裡去了,還想撈點什麼帶走!”
我看出祖父是佯裝憤怒。當我回憶著常叔提問的神氣時,冷不防雞舍裡的兩隻老母雞噪聲大作。它們並沒下蛋,吵些什麼呢?
“人畜一般啊。”祖父將手搭在我肩上。
我收拾好雞舍後,就去幫祖父生爐子。我一邊向那精緻的爐膛裡放入小小的柴棒和煤塊,一邊還在想著常叔的問題。
“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