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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下獄了。
她正拿起來要掛在耳邊的耳墜頓時掉下去,砸個粉碎。
千算萬算算不到,人心易變。
又或者,周寅之本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狼。
她在這一場危機之中,竭力地想要保住自己的勢力,保住周寅之。卻沒有想到,早在此事剛被捅出來的時候,周寅之便權衡過了利弊,不知何時轉投了蕭氏,效命於蕭姝。
那一半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無辜,姜雪寧不知道。
她只知道,是周寅之在三司會審結束之後又提出了這幫人營私受賄的確鑿證據,瞬間將先前斷他們清白的張遮陷於了險境,又在朝堂聯合上下言官彈劾張遮徇私枉法,且誣他與皇后有私情。
半生清白,終究蒙汙。
昔日他是錦衣衛的死對頭,一朝落入詔獄,在周寅之的手底下,又怎討得了好?更別說還有一個與他針鋒相對的刑部右侍郎陳瀛,長於種種酷刑。
姜雪寧不敢想,他在獄中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也不敢想,他會不會以為是她算計他,終究是要為了除掉他。
她只知道,張遮入獄後不過半月,家門被抄,無人照顧的老母因日夜憂心獨子安危,憂困病倒終至不治,撒手人寰。
張遮是出了名的孝子。
可人在獄中,他竟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人傳,冷麵冷情的張侍郎,在得知其母病故的那一晚,在獄中失聲慟哭。
他一身清正,斷案無數,從無錯漏。
百姓中多有賢名。
當時審理張遮一案的所有判官皆不敢或不願下筆為其定罪,朝中亦多有為其請願者。可最終,是他自己在母親去世後第三日,請獄中卒役鋪上筆墨後,自己提筆,一字一句地自述其罪,為自己寫下了定罪的判詞,處己以極刑,定於秋後處斬。
判詞上呈三司,半個朝廷都在嘆息。
現在回過頭去想,那一晚在宮牆下的哀求,竟是姜雪寧與他見的最後一面。
也不知,上一世的謝危,是否言出必行?
人已在那雨幕遮擋的長街下漸漸行遠,風從窗外灌進來,吹到人骨頭縫裡去,姜雪寧慢慢地收回了目光,終於感覺出了幾分寒涼之意。
再抬手扶面,竟是滿眼的淚。
張遮,上一世,我是皇后,是個壞人,欠了你好多好多。
這一世,我不當皇后,當個好人——
是否,可與你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