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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立在石桌的那邊,但我還不能斷定那是一個人。我揉了揉眼又看。這時二妹開口了:
“姐姐,你不要看了,那就是他,夜夜都在那裡的。”
“誰啊?”
“三妹說的那個人,那時她不願意告訴你。她去學繡花,就是想把那個人的樣子繡出來。前天我看到她將自己的每根指頭都扎出血,滴到繃子上頭。”
“你去她那裡了?”
“我偷著去的。姨媽把她關在繡房裡,不讓任何人同她見面,我隔著玻璃看她,她不知道。姨媽放了一隻猴子放在繡房裡監視她。噓,別出聲,他動起來了。”
可是我感覺到是我腳下的地在搖晃,我自己在搖晃。我在搖晃中看見對面的黑影越來越龐大,夜空看不見了,四周漆黑,二妹也消失在漆黑之中。我站立不穩,往地上坐去,但我並沒有坐在地板上,我好像坐在空氣裡頭了,因為我仍然不停地搖晃。
“你看,她進屋了。”二妹在遙遠的地方說話。
空中出現一些微弱的光點,不凝神去看簡直就看不見。慢慢地,那些點連成了一個大的圓圈。“那是老鼠嘛。”二妹又說,“你屈一屈腿就行了。”
我屈了屈腿,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接著就聽到她在哭。
天開始亮了,花園裡什麼都沒有,花崗岩的桌子被雨淋成了深色,令人想起墓穴。她哭,是因為花園裡什麼也沒有;而夜裡的時候,“他”在那裡。她是躺在床上哭,被子蒙著她的頭,兩隻赤裸的胳膊伸在被子外頭。
他們派我到姨媽家去看望三妹。這個姨媽,我從未聽說過,後來媽媽有一天突然說起她,隨即就將三妹打發到她那裡去了。“小云,你不要走丟了。”大哥交給我船票的時候嚴肅地說道。我出發之前他們全躲著我,家裡一個人影都沒有。莫非有見不得人的隱私?抑或是三妹在那邊出了問題?
湖很大,輪船在湖裡彎彎繞繞地行進著。整個艙裡的人都在吸菸,我懷疑他們吸的是大麻。這些穿白麻布衫的人,神情怪怪的。
“你呀。”中年漢子說。
他總說這種半句話,對面的女人,似乎是他的女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在等他的下文。當然沒有下文。然後兩個人的臉都淹沒在煙霧中了。
有一刻,船沿著岸邊行駛的時候,好像突然要擱淺了一樣猛地撞在什麼上面。艙裡的人都倒下去,他們情緒激動。一個戴鴨舌帽的人從機房裡走出來,滿臉懊喪,口中大聲說著:“見鬼,見鬼!”一路穿過人群,走到船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