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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著,不就等於活了兩輩子嗎?金這輩子真划得來!而且他那麼健康,什麼病都沒有,怎麼會早死啊?他還說他從不做夢,因為根本就是清醒的,沒法做夢嘛。煤太太聽了就想,她自己坐在廚房假寐時,倒是一個夢接一個夢的。她和他真是大不相同啊。
金也很支援煤太太將傢俱用品罩起來,這是因為他也討厭夜間這些東西發出反光。“我雖然睡著了,偶爾一睜眼還是看得到那種陰森景象的。”
城裡的汽車越來越多,人們的夜生活越來越晚,所以最近整夜整夜,煤太太家門口都有汽車經過。傢俱用品被罩起來之後,煤太太便感到自己這個家“堅如磐石”了。那些從它們表面掠過的燈光顯得飄忽無力,無法再讓她害怕了。金也很高興,口裡不住地說著:“這就好了,這就好了嘛。”他又說起雖然他夜裡不醒來,對於那些車子的蠻橫無理還是很有感覺的。
“這種草,民間叫‘蛇頭王’,可以治蛇傷。以前我們老家屋外到處都是,老家的蛇也很多。這就是以毒攻毒的規律吧。”
金將書本放在胸口上,閉目躺在那裡,煤太太只看見他的嘴在動。她感到很好笑,忍不住插嘴說:
“藥草的學名叫‘一枝黃花’!”
“啊,原來你也知道的,你什麼時候讀了我的書?!”
“是在夜間。我的眼力越來越好了,我可以就著外面路燈射進來的微弱光線看書呢。”
金的臉上浮起微微的笑意。煤想,那些月季花,已經生長到了地層的哪一層?也許金年輕的時候應該去研究植物,但他卻做了一名推銷員。話又說回來,如果金真的成了植物學家,他還會過現在這樣一種生活嗎?多半是房裡掛滿了植物的標本吧?這些年,他只是每天看那同一本野生植物的書,他從不去弄標本。不久前,很少出門的他跑到城中心去,然後就取了這些月季花種回來了。他含糊地說了一位親戚的名字,似乎是那人給他寄來的。
煤太太之所以讀金的書,是想找到丈夫思維的線索。說到底,她還是很羨慕他的。瞧他多麼平穩啊!即使是家裡鑽進來了老鼠,他也不慌不忙。鎖骨跌斷之後,煤有過一段絕望的日子。金同來幫忙的小姨默默地承擔家務,他很少安慰她。或許是由於金的鎮定,煤自己終於掙扎過來了。煤一恢復體力,金又躺到他的躺椅上去了。他笑稱自己“和癱瘓病人差不多”,煤覺得他的笑容是滿足的。
門前積水這件事是突發的。那場雨下了兩天兩夜,下水道被泥沙堵塞了,半夜裡,屋前變成了小小的水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