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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把我放在眼裡。
老爺爺從床上坐起來了,正在用破布纏他的腳後跟,原來他早備下了破布做繃帶啊。他將布條撕得很響,看起來他很有力氣。他纏啊纏啊,將那隻腳纏成了一個大布包。豬們在欄裡叫得越來越厲害,差不多都要跳欄了。他下了床,受傷的那隻腳不穿鞋,就在地下踩。他居然到屋後餵豬去了。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要讓家鼠咬開他的腳後跟?莫非那裡頭長了瘤子,他在讓家鼠給他做手術?多麼可敬佩的毅力啊!
再看家鼠,我發現他的身體明顯地腫大了許多,連腿子都變得那麼粗,是吃下的東西毒性發作了嗎?他在睡覺。我感到很壓抑,心情沉重地走到門外去透一透氣。冬天過去了,那些在外頭鑽來鑽去的小孩都不願回屋,有的就睡在路邊。他們的家長也不急著將他們撿回去,讓他們愛睡多久就睡多久。小孩們反正又不用幹活,除了跑就是睡,有的恐怕連白天和黑夜都不大分得清,再說,他們也不在乎。他們只在乎一件事,那就是獨輪手推車隊的到來。獨輪手推車隊推著糧食從小巷子裡經過,輪子“吱呀吱呀”地叫,小孩們就全都跑過來,一輛車上坐一個,就坐在那些麵粉上頭,顯出趾高氣揚的神態。這些外省的車伕們憨厚地笑著,也不趕他們下去。聽說他們是從冰天雪地的平原那邊來的。搬麵粉的時候小孩們就跑開了,父母們皺著眉頭將門敞開,做出一副對糧食不感興趣的樣子。“北邊天氣好了嗎?”他們問車伕。“還有一次寒流要來。”
一般來說,我不在一家住得太久,免得他們將我當作了家裡的成員。不過只要我一出現,他們就注意到了我。他們將剩飯放在灶臺上,我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去吃。我對吃飯這事總是很羞愧,同家鼠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我輕輕地吃,儘量不弄出聲音來,其實我吃得還是很貪婪的,連碟子都舔得乾乾淨淨。關於吃,無論哪一家都決不虧待我。他們吃什麼就給我留什麼,當然都是他們吃剩的那些。他們將我看作一個什麼東西呢?我很少聽到人們議論我,他們只用短句來表達對我的感覺:“來了嗎?”“來了。”“吃了嗎?”“還真吃得乾乾淨淨!”他們對於我是非常有感覺的,可他們決不願意說出來,黑屋子裡的簡短交談在我聽來就如響起驚雷。我從地上跳到灶臺上還是要費很大的力氣的,他們注意到了,於是搬一張矮凳放到灶邊。他們這麼體諒我反倒成了我的思想包袱。我可不願同他們搞得太密切。我尤其不願意參加他們的家庭騷亂,我指的是夜半時分孩子們引發的那種騷亂。孩子們到底是被什麼樣的惡魔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