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第1/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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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是雞都上架打盹了,天還沒漫下黑,亮著一疙瘩一疙瘩火雲。我在門口啪啦啪啦抖被單,隔壁來順說:“今日有戲,這天也出祥瑞,怪怪的?”這有啥怪的,禿子,來順是禿子,天也發了燒麼!來順說:“你才發燒哩!”我就是發燒哩,吃畢宴席回來我睡了一覺,睡著睡著身子發燙,我之所以抖被單,就是看把被單燒著窟窿了沒有?沒有燒著,只抖下幾個屁彈。一隻貓從樹陰下跑過來,白的跑成了紅的,鑽進廚房的煙囪中去了,再出來,是個黑貓。來順硬著脖子往戲樓下去了,我一直等到鑼鼓吵起,喝下半勺漿水才趕了去。
清風街的人差不多都在戲樓下,中間有條凳的坐了條凳,四邊的人都站著,站著的越站越多,就向裡擠,擠得中間的人坐不住,也全站在了條凳上。人腳動彈不了,身子一會兒往左側,一會兒往右側,像是五月的麥田,颳了風。那些娃娃們從戲臺的牆頭爬上去,坐在臺上兩邊,被攆下來,又爬上去,賴成了蒼蠅。我就聽誰在喊:“引生呢,讓引生維持秩序!”我近去從臺口拉那些娃娃腿,三下兩下全拉得掉下來。人窩裡有罵聲:“瘋子,你要出人命啊?!”但我很得意,凡是群眾集會只有我才能維持了秩序。
文成一夥跑到戲樓後面,趴在後門縫看演員化妝。我也跑去看了,我要看白雪在沒在後臺,但沒見白雪的蹤影,看到的卻是那個長臉男演員往頭上戴花。中午吃飯的時候,慶玉和這個演員在一個桌子上,慶玉給他遞紙菸,他說他要保護嗓子,不吸紙菸。慶玉就問:你是唱啥的?他說:你猜。慶玉說:淨?他說:不是。慶玉說:生?他說:不是。慶玉說:那是丑角?他還是說不是。慶玉有些火了,以為他戲弄,說:那你唱毬呀!他卻說:接近了。慶玉說:噢,唱旦的!一個大男人唱旦角,我就稀罕了,正看著,他也發覺了我在偷看,走過來把身子靠在門上。
我覺得沒有了意思,離開了後門口,前邊臺下的秩序還好,就灰沓沓靠到麥秸堆上發蔫了。天上的星星一顆一顆的,數了一遍,又數了一遍,一遍和一遍的數目不同。隱約裡誰在說話:“你瞧你瞧,人不少嘛!”“說到底也就是個農民的藝術麼。”“你少說這話,讓人聽著了罵你哩!”“你要是在省城參加一次歌星演唱會,你就知道唱戲的寒磣了!”“我可告訴你,王財娃演戲的時候,咱縣上倒流行一句話:寧看財娃《掛畫》,不坐民國天下。”“那是在民國。”“現在有王老師哩!”“不就是一輩子演個《拾玉鐲》,到哪兒能披個紅被面麼。”“你,你……”“我說的是事實。”“到了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