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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句:“狗日的!”跟著我們就往院門口走,走到院中間了,卻喊:“哎,把褂子給我拿來,還有眼鏡!”夏天義遲早叫二嬸都是“哎”,二嬸是瞎子,卻把褂子和眼鏡拿了來。眼鏡是大橢塊石頭鏡,夏天義戴上了,褂子沒有穿,在脊背上披著。我說:“天義叔,你眼鏡一戴像個將軍!”他沒理我,走出院門了,才說:“淡話!”
到了戲場子,臺上臺下都成一鍋粥了,有人往臺上扔東西,湧在臺口兩邊的娃娃們為爭地方又打起來,一個說:我日你娘!一個說:“魚,魚,張魚!”張魚是那個娃娃的爹,相互罵仗叫對方爹的名字就是罵到恨處了,那娃娃就嗚嗚地哭。秦安一邊把他們往下趕,一邊說:“叫你爹名字你哭啥哩,毛澤東全國人都叫哩!”臺下便一片笑聲。秦安沒有笑,他滿頭是汗,燈光照著亮晶晶的,就請出演員給大家鞠躬,臺下仍是一哇聲怪叫,秦安說了些什麼,沒有聽見。夏天義就從戲樓邊的臺階上往上走,褂子還披著,手反抄在褂子後邊,我大聲喊:“老主任來啦!”頓時安靜下來,夏天義就站在了戲臺中間。
夏天義說:“請劇團的時候,我說不演啦,不是農閒,又不是年終臘月,演什麼戲?可徵求各組意見,你們說要演哩要演哩,現在人家來演了,又鬧騰著讓人家演不成,這是咋啦?都咋啦?!”叭!電燈泡上糾纏了一團蚊子,一個蚊子趴在夏天義的顴骨上咬,夏天義打了一掌,說:“日怪得很,清風街還沒出過這丟人的事哩!不想看戲的,回家睡去,要看戲的就好好在這兒看!”他一回頭,後脖子上壅著一疙瘩褶褶肉,對著旁邊的隊長說:“演!”然後就從臺邊的臺階上下來了。
戲果然演開了,再沒人彈七嫌八。
夏天義得意地往回走,我小跑著跟他,我說:“天義叔,天義叔,你身上有股殺氣哩!”夏天義擺了下手。我還是說:“秦安排誇他上學最多,是班子裡的知識分子哩!知識分子頂個屁用,農村工作就得你這樣的幹部哩!”夏天義又是擺了一下手。不讓說就不說了,引生熱臉碰個冷勾子,我就不再攆跟他,一轉身把掌砍在武林的脖項上。武林張著嘴正看戲的,被我一砍嚇了一跳,就要罵我,但噎了半天沒罵出一個囫圇句來。
戲是演到半夜了才結束。人散後我和啞巴、瞎瞎、夏雨幫著演員把戲箱往夏天智家抱,讓書正搭個手,書正只低個頭在臺下轉來轉去。我知道他是在那裡撿遺下的東西,說:“錢包肯定是撿不到的,這兒有半截磚你要不要?”他真的就把半截磚提回家去了。
演員們在夏天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