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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不管她說什麼或提什麼建議,他都充當耳邊風。所以她提高了嗓門,逼著他把話聽進去。
“我得買參加婚禮的衣服和鞋,還有粉色的透明長絲襪。”
這回他聽到了,考慮過後,點點頭表示默許。煮沸的粗燕麥緩緩地冒著青灰色的黏稠泡泡,她一邊擺餐具,一邊望著他,回憶往事。那個冬日的早晨,窗玻璃結了霜花,爐子上熱氣升騰,她伏在桌上進行最後的考前算術演練,父親俯下身子,在她頭頂為她答疑解惑。他的褐色大手結滿繭子,嘴巴不停地在講解。她還看見那個陰鬱的漫長春夜,父親坐在陰暗的前陽臺,兩腳搭在欄杆上,喝著她從菲尼店裡買回來的冰啤酒。她看見他弓著身子伏在店裡的工作臺前,將一個小發條往汽油裡蘸,或者戴上十倍放大鏡細細地瞧著一隻手錶,嘴裡還吹著口哨。往昔忽然浮現,在腦海裡迴旋,每一幕都印上那個季節的色彩。她平生第一次將這十二年回顧了一遍,將其作為一個整體,遙遙地回味。
“爸爸,”她說,“我會給你寫信的。”
此時,他在老舊的廚房裡走來走去,就像一個人丟了什麼卻又忘記丟的是什麼。望著父親,往日的怨氣蕩然無存,心中只有歉意。她走以後,他一個人留在家裡,會想她的。他會孤獨。她想對父親說些抱歉的話,說愛他,但就在此時,他清清嗓子,擺出慣有的要教訓人的口吻說:
“請告訴我,你把我放在後陽臺工具箱裡的活動扳手和螺絲刀弄到哪裡去了?”
“活動扳手和螺絲刀——”弗·賈思敏聳肩站著,左腳抬起,勾住右小腿肚,“我借去用了,爸爸。”
“那麼現在在哪?”
弗·賈思敏考慮了一下。“在韋斯特家。”
“現在你給我聽好了,”他晃動著攪燕麥的勺子,來強調他說的話,“你要是不懂道理,不知道有些東西不能亂動——”他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她好一會兒,才繼續道,“就得教訓教訓你了。從現在開始,你給我放老實點。否則有你好果子吃。”他突然吸吸鼻子:“麵包烤焦了?”
弗·賈思敏出門時,天還很早。晨光熹微,淡藍的天空潤潤的,像一幅沒有乾透的水彩畫。空氣清新明潔,被太陽炙烤得焦黃的草葉上掛著冰涼的露珠。弗·賈思敏聽見沿街誰家後院傳來孩子們的聲音。鄰居家的孩子在嬉鬧喊叫,他們正試著挖一個游泳池。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個頭有高有矮,沒有任何組織。往年夏天,老弗蘭基還算得上鎮裡這一片游泳池挖掘隊的隊長或領頭,不過現在她十二歲了